江城的晨雾还未散尽,苏氏集团大厦的旋转门已在七点整准时启动。萧凡的皮鞋踏在大理石地面上,回音在挑高十二米的大堂里格外清晰。前台小妹正要开口,看见他胸前的员工牌——白底黑字的“CEO”头衔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到嘴边的“萧总早”硬生生咽了回去。
十八楼的董事长办公室,萧凡推开房门的瞬间,听见黄花梨博古架发出轻微的吱嘎声——有人动过父亲的茶具。他扫过桌面,镇纸的位置偏了三厘米,砚台里的墨痕是新磨的,而那支刻着“建雄”的狼毫笔,正躺在苏明远常用的紫檀笔洗里。
“萧总,董事会还有十五分钟开始。”张恪抱着文件站在门口,眼下泛着青黑。昨夜从滨江路回来后,他们通宵整理希腊项目的资料,凌晨三点又收到匿名邮件,附件里是陈永年儿子账户的资金流水。
萧凡点头,目光落在办公桌上的银色相框——里面本该是父亲和他的合照,此刻却换成了苏氏集团十年前的旧照:父亲站在最前端,身旁是笑得和蔼的陈永年,后排角落,苏明远的手正搭在林氏集团老总的肩上。
董事会会议室的雕花木门在八点五十九分被推开。十二名董事中,除了卧病的周董事,其余人都已就座。苏明远坐在长桌末端,正在给王董事看手机,听见动静抬头,袖扣上的祖母绿在晨光中闪过微光。
“各位,”萧凡将父亲的怀表放在桌面中央,齿轮转动声清晰可闻,“从今天起,我会兼任集团CEO。接下来有三件事需要确认。”他抽出第一份文件,“第一,陈永年总监昨夜递交的辞呈,我已驳回。鉴于他负责的海外项目存在数据异常,即日起停职留薪,接受内部审计。”
李董事的茶杯在 saucer上磕出声响:“小萧,陈老在苏氏干了二十年——”
“所以更应该查清楚,”萧凡打断他,目光扫过苏明远,“第二,即日起,集团所有超过五百万的资金调动,必须同时经由我的电子签名和董事会三人联签。”他推过第二份文件,“第三,关于江北物流园的股权,我在此正式声明:苏氏集团不会出售任何核心资产,尤其是被林氏盯上的部分。”
苏明远终于开口,声音带着长辈的宽容:“萧凡,物流园的质押率已经超过70%,如果不及时套现——”
“质押合同的第二十三条,”萧凡调出投影,“允许我们在股价稳定后进行资产证券化。而就在半小时前,星途资本已经完成对物流园周边地块的收购。”他看向张董事,“张伯伯应该知道,那片地三个月后会通地铁。”
会议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低语。萧凡知道他们在权衡利弊——星途资本是他去年在香港注册的离岸公司,父亲生前曾暗中注资。此刻他故意提起,就是要让这些老狐狸明白,他早有布局。
会议结束时,苏明远留下了他:“萧凡,你父亲走得突然,有些事你可能不清楚。”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个信封,“这是他去年让我替他保管的东西。”
信封里是张泛黄的图纸,上面画着江城旧码头的布局,角落标着“K-07”和一串数字。萧凡的指尖在数字上停顿——那是父亲的生日。“谢谢叔叔。”他将图纸收好,注意到苏明远的袖口沾着半片银杏叶,和昨夜在老宅看见的一模一样。
回到办公室,萧凡摊开图纸,发现背面用红笔写着:“陈永年知道所有事。”他立刻拨通张恪的电话:“去陈老家,带财务审计部的人,重点查2015年7月的资金流向。”顿了顿,又补充,“如果他不在,就查他儿子的公司。”
窗外传来汽车鸣笛,萧凡望向楼下,林氏集团的银色轿车正驶入停车场。想起昨夜仓库遇袭时,那辆尾号“707”的车,和林婉儿的提醒,他摸出手机,给星途资本的合伙人陆沉发去消息:“查林氏最近三个月的资金动向,尤其是和‘荣鑫贸易’的往来。”
中午十二点,张恪的电话在饭盒刚打开时响起,声音带着压抑的急切:“萧总,陈老失踪了。他的家人说,他昨晚没回家,手机关机。家里的保险柜被撬,里面的U盘不见了。”
萧凡的筷子停在半空,想起父亲日记里的“老陈”和那张陈永年递U盘的照片。“去调小区监控,”他沉声说,“另外,查荣鑫贸易的银行流水,特别是转给‘K-07’项目的部分。”
下午三点,林婉儿的秘书送来鎏金请柬,邀请萧凡出席明晚的慈善晚宴。附在里面的便签上,是她熟悉的钢笔字:“听说你在找陈永年,或许我能提供点线索。”落款处画着个小帆船——和父亲图纸上的一模一样。
萧凡盯着那个图案,忽然想起十岁那年在林氏集团看见的壁画:蔚蓝大海上,一艘帆船正驶向灯塔,船身上写着“K-07”。原来,有些符号早在童年就已埋下,只是当时的他不懂。
傍晚六点,审计部送来初步报告:海外矿产项目的五千万资金,确实转入了荣鑫贸易,而这家公司的账户,在2015年7月15日当天,向多个匿名账户分流了资金,其中最大的一笔,流向了一个叫“深海投资”的离岸公司。
“深海投资。”萧凡默念这个名字,忽然想起父亲书房里那幅世界地图,大洋洲附近贴着张便签:“K计划,深海见。”他调出星途资本的数据库,输入公司名,屏幕上跳出注册信息——法人代表,林氏集团财务总监赵成。
七点的夕阳染红了落地窗,萧凡给林婉儿发去消息:“赵成和荣鑫贸易的关系,我想我们需要当面聊聊。”发送前,他犹豫了一下,又加上一句:“1997年的那个下午,你躲在林叔叔身后,是不是偷拿了我口袋里的巧克力?”
手机几乎立刻震动,林婉儿发来个惊讶的表情:“原来你记得。那你记不记得,你父亲说,等我们长大,要让我们做江城港口的主人?”
萧凡望向办公桌上的旧照片,八岁的自己正把巧克力递给扎双马尾的小女孩。原来父亲口中的“故人”,不仅是生意伙伴,更是曾经的盟友。而现在,盟友的女儿正坐在对手的位置上,递来橄榄枝。
夜幕降临江城时,萧凡站在父亲的办公室里,望着楼下的银杏大道。秋风卷起落叶,在路灯下形成金色的漩涡。他摸出怀表,齿轮还在转动,仿佛时间从未流逝,父亲只是去了趟漫长的出差。
张恪的敲门声打破寂静:“萧总,荣鑫贸易的财务报表里,发现了这个。”他递上张复印件,上面是2015年7月16日的转账记录,收款方是“K-07项目专用账户”,附言栏写着:“苏建雄封口费”。
萧凡的指尖骤然收紧,复印件边缘在掌心留下压痕。封口费,封什么口?父亲究竟知道什么,需要用五千万来封口?他忽然想起墓碑上的“K”字划痕,想起仓库遇袭时的“K-07”邮件,想起林氏壁画上的帆船。
手机在此时震动,匿名短信发来:“陈永年在旧码头。”萧凡望向窗外,远处的灯塔正在闪烁,每隔七秒亮一次——和父亲怀表的齿轮转动频率,惊人地一致。
“备车,去旧码头。”萧凡抓起风衣,路过博古架时,忽然注意到父亲常用的青瓷茶杯里,沉着几片檀香木碎屑。他捏起一片,放在鼻尖轻嗅,和苏明远身上的味道完全一致。
旧码头的铁栅栏锈迹斑斑,萧凡踩着碎石前进,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废弃的集装箱。当灯光落在“K-07”编号上时,他听见集装箱里传来微弱的呻吟。
“陈叔!”
陈永年蜷缩在角落,右肩染着血迹,手里紧紧攥着个U盘。看见萧凡,他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小萧,对不起……当年……是我……”
话没说完,码头深处传来汽车引擎声。萧凡立刻脱下西装外套,按在陈永年的伤口上,同时掏出手机报警。就在这时,集装箱顶部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他抬头,看见狙击镜的反光!
“趴下!”
萧凡扑向陈永年的瞬间,子弹擦着他的发梢掠过,打在集装箱铁皮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他拖着重伤的陈永年躲到集装箱后方,听见张恪的车声从远处传来,同时,手机收到新的匿名短信:“不要相信苏明远,他手里有你父亲的死亡证明。”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萧凡望着怀里昏迷的陈永年,发现他手里的U盘刻着“K-07”字样。远处,那辆黑色轿车的尾灯消失在夜色里,尾号正是“707”。
回到集团时,已是凌晨一点。萧凡坐在办公室里,盯着电脑屏幕上的U盘内容:是2015年港口项目的环评报告,里面夹着几段监控截图——苏明远和林氏集团老总在码头交谈,手里拿着份文件,日期是2015年7月15日,父亲死亡的十年前。
更下方,是段音频文件,点开后,传来父亲的声音:“明远,你真要这么做?这些证据一旦曝光,不仅是苏氏,整个江城的航运业都会被牵连。”
苏明远的声音带着笑意:“建雄,你太天真了。有些船,一旦启航,就再也停不下来。K计划,不是你我能左右的。”
萧凡的后背重重靠在椅背上,冷汗浸透衬衫。父亲的死,果然和苏明远有关,和十年前的K计划有关。而现在,陈永年重伤,U盘里的证据,能否成为扳倒叔叔的关键?
窗外,银杏叶还在飘落,萧凡摸出那张童年合照,小帆船的图案在台灯下泛着微光。林婉儿,这个既是故人又是对手的女人,究竟在K计划里扮演什么角色?而那个始终躲在暗处的“K”,为什么要一次次给他线索?
怀表的齿轮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萧凡看了眼时间:两点十七分——父亲走进办公室的时间。他忽然明白,所有的伏笔,都在指向同一个真相:十年前的江城港口,父亲和苏明远、林氏集团,甚至那个神秘的“K”,共同开启了一场危险的游戏,而现在,游戏的棋盘已经摆好,棋子们必须重新落子。
他拿起手机,给林婉儿发去消息:“明晚的慈善晚宴,我会去。但我更想知道,你父亲在K计划里,究竟是棋手,还是棋子?”
发送完毕,萧凡望向窗外的万家灯火,忽然看见苏明远的车正驶离集团大厦。车灯照亮他的侧脸,萧凡清楚地看见,他正在打电话,唇角勾起的弧度,和十年前照片里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