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拳峰重重砸在稻草人的胸膛之上,溅起片片草屑。
胸膛起伏。
安东缓缓将拳头收回。
汗珠从额间滑落,掉在地上,发出“啪嗒”的细微声响。
汗液沁透了衣衫,全身上下都被黏腻之感包裹。
这已经是安东不知道挥出的多少拳。
可想象中,莫名涌向拳尖的力量却并没有从身体里涌出,赤红色的小点也迟迟没有出现。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安东停下动作,趁着喘息的空档望向拳头,眉头微微皱起。
依照卢卡所说,【炎爆】虽然也可以用在剑上,不过在还未学会之前,最好是用拳头来感受。
出拳,感悟,再出拳。
循环往复,直至练会为止。
“集中!”卢卡沉声提醒,“去想象压缩的过程。”
“嗯。”安东重重点头。
迈步重新调整回蓄力挥拳的姿势。
牙缝吸进一口凉气,冲击着肺部的燥热。
脑海里开始不断去幻想那种控制与压缩的感觉。
呼——
肺气呼出,安东微眯的眼神骤然发生变化,变得异常专注。
而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次的拳头上似有微微温热的感觉传来。
不再犹豫,安东一拳轰出。
刹那间,拳头上似一丝微弱的橘红色在缝间闪烁了一下,转瞬即逝,像被风吹灭的火星。
“砰!”
预期的剧烈爆炸并未出现。
稻草人的身体被强大的力量砸得微微凹陷。
成了!?
安东兴奋的抽出拳头,望向刚才挥拳的地方,可不一会儿脸上就冷却下来。
只见刚才被拳头砸中的地方除了多了一些点点黑斑之外,再无其他。
而且那黑斑,看起来也更是拳峰上的汗渍与尘土混合形成的汗渍。
还是不行吗……
安东喘着粗气,内视之下,属性面板上果然还是没有出现有关【炎爆】的信息资料。
是熟练度还不够吗?
他无声叹了一口气,却并未看见一旁督导的卢卡眼里多了一丝惊讶的神色。
“刚才如果没看错的话……”
卢卡吞了吞口水,嘴里小声呢喃了一句。
安东出拳时,他好像看见了拳头周遭的空气出现了微微扭曲。
那似乎正是【炎爆】练会的前兆。
不过才三天的时间,那进步也未免有些太快了。
强压下心中的惊异,卢卡正色喊道:“再来!”
“是!”
接下来的时间,成了单调却激烈的重复。
安东一次次凝聚心神,尝试将精神感知中的火元素粒子压缩集中。
接着出拳!
反复击出,每一拳都用出了全力,打得稻草人震颤不止,草屑也飞的漫天都是。
可令安东颇为意外的是,这支撑在稻草人里面的树枝,也不知那到底是什么木头,竟然如此坚硬。
以自己30点的力量属性,寻常的树枝早就应该砸断才对,可拳头落在上面却仅仅只是砸出印痕。
胸膛剧烈起伏。
汗水浸透了安东的链甲内衬,呼吸开始变得粗重。
可惜似乎总是差了那么一点,迟迟没有凝结出卢卡出拳时那样的赤红小点。
力量和智力都已经达到了30点,敏捷也到了21点,其余的体质和感知也都在10点以上。
属性值一定是够的,那么差的,只能是熟练度。
安东的脑海里不自觉的闪过年轻时的回忆。
当初原主学习炽焰斩时虽然因为属性值不够,到死都没有用出来,可为了学会它,同样的挥砍动作,原主却是对着草人挥砍了整整两年之久。
“砰!”
拳头重重砸下,金黄色的草屑,飘荡在空中。
安东只觉画面一转,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的劈砍稻草人的时光。
尘土飞扬间,周围变得不再是坚硬的石壁,而是逐渐化为了一片黄橙橙的麦田。
阳光正好,燥热的火气在肺里游走。
安东手中忽然多了一把自己随手削成的木剑。
扭腰,挥砍!
一剑,一剑,用力的劈出!
呼——呼——
拳风呼啸,支撑着稻草人的树枝上被打出了一个深深的凹陷。
背后督导的卢卡,眼里不觉露出惊讶的神色,他可是极为清楚那铁木的含金量。
其坚韧程度已经几乎不亚于钢铁,没想到竟在安东拳头下,竟出现了支撑不住的迹象。
这小子的力量该不会已经达到“至界”的程度了吧?
不,不可能。
卢卡摇了摇头,心中否定了这个猜测。
那种程度,安东就算再有天赋也不可能那么容易就达到。
“咚咚咚……”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轻微敲门之声。
“卢卡?”门外传来玛丽安清脆柔和的声音。
两人都听见了声音,分神之下,安东也不自觉停下了挥拳。
卢卡的脸上难得地浮现一丝暖意,他走过去拉开门闩。
视线里,玛丽安正怯生生地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一个硕大的藤编篮子。
即便上面盖着一层粗布,可依旧掩盖不住里面散发出的淡淡的食物香气。
“打扰你们练习了?”玛丽安探头看着满头大汗、略显狼狈的安东,又看看满地的稻草狼藉,抿嘴一笑,表现的颇为好奇。
望着面前的可爱女人,卢卡眼里尽是温柔。
“你怎么过来了?”
玛丽安轻吐舌头:“练习再忙也要吃饭呀,我今天特意做了你爱吃的熏肉面包,还有新烤的苹果派和一些酸梅汤,尝尝我的手艺有没有进步。”
她把篮子放在旁边的石凳上,揭开盖布。
篮子里堆放着用干净粗布包裹的、切得厚厚的、夹着香浓熏肉、奶酪和新鲜蔬菜的黑麦面包。
另外里面还放着一壶温热的褐色浓汤以及罐装的散发着果香和酸甜气息的酸梅汁。
随着上面的粗布被拿开,原本就抑制不住的食物香气瞬间蔓延开来,冲散房间里的汉酸味。
喉结滚动。
安东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练习这么久,他确实有些饿了。
只是……
他撇了一眼身旁的卢卡和玛丽安,心中无声叹息。
如果没有这口狗粮就更好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
无声叹息一声,安东边说着就拿起一块切好的熏肉面包,塞进嘴里。
他实在太饿了。
奶酪浓郁的口感,在嘴里瞬间化开。
咸涩的滋味与青脆的蔬菜碰撞在一起,深深刺激着他的味蕾。
一口咽下,安东觉得自己仿佛瞬间活了过来。
吃的差不多时,安东突然想起了什么,好奇问道。
“对了,这几天光麻烦你陪着我训练,不会影响到你们小队出任务吧?”
“不会。”卢卡摇摇头,喝了一口酸梅汤,酸爽的味道让他心下清爽了不少。
“再过四天就是‘炎息之季’的初始,也就是云杉镇传统的‘庆典日’。”
“奥列格特意嘱咐过让我们好好休息,到时候好将精力留到庆典日开启的时候。”
也许是因为玛丽安在身边,卢卡又一次破天荒的说了很多话。
“庆典日?”安东的眉头微微皱起。
对于这个近来在酒馆里频繁出现的名字,他自然无比熟悉,可至于这庆典日到底是干嘛的,他却是到现在都没弄明白。
“那节日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篝火晚会吗?”
安东的脑海里不自觉的想起了上一世内蒙的那达慕大会。
难道是与它差不多的东西?
“这个我知道。”玛丽安也坐了下来,一副饶有兴致地表情:“只要是出生在云杉镇附近的人都知道庆典日,那是‘炎息之季’的初始,象征着夏季最炎热的时节来临。”
“是一年里最重要的节日。”她语气带着自豪。
“而且,据说今年已经是云杉镇成立的第五十个年头,好像休斯公爵也会到场参与庆典。”
“休斯公爵?”
“嗯,整个科林行省都在他的治下,可以说是这里的王。”一想起那面传说中的旗帜能在云杉镇飞扬,玛利亚的眼里就泛出了星星。
卢卡接口道:“其实对咱们这些冒险者来说,最重要的是冒险者协会会在庆典期间举办活动,到时候,任务上也会有一些平时难得一见的特殊挑战和更加丰厚的奖励。”
“总之就是能赚更多的金币!”
“这样……”安东点了点头,陷入沉默。
他的脑海里不断闪过最近酒馆里多了很多的陌生面孔,以及最近总是抢不到的日常座位,心下暗自点头。
等等……那这么说,这岂也不是自己的契机?
安东心中一动。
支付完卢卡的50枚金币的教学费用之后,他兜里剩下的金币可正好不多了。
趁着那时候,多挣一些金币,来充盈一下逐渐干瘪的钱包,倒也不错。
……
光影渐渐西斜,从金黄变为橙红。
钢岩镇通往云杉镇的路上。
车轮碾过布满碎石和车辙的土路,发出沉闷而规律的辘辘声响。
一支约莫四五十人的精锐骑兵小队,如同沉默的钢铁洪流,护卫着一辆宽大而低调的深色马车。
阳光偶尔透过稀疏的树冠缝隙,在骑兵们闪亮的链甲和头盔上投下斑驳的光点。
他们的面容隐藏在头盔的阴影下,线条冷硬如刀削斧劈,眼神警惕地扫视着道路两侧茂密的丛林和起伏的丘陵。
身上满是肃杀之气,这是从无数次生死搏杀中淬炼出来的本能戒备。
坐骑是颜色一致的高大战马,步履沉稳有力,显然也是精心挑选而出的优良品种。
每个骑兵在行进间,目光总会不自觉地投向那辆被严密守护的马车。
尽管面容被头盔遮挡,但那些眼神在掠过车厢时,却会瞬间涌上一股近乎虔诚的炽热与崇敬。
而在马车顶部的旗杆上,一张缝制精良的旗帜正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旗帜底色深沉,上面以金线精细地绣着一朵盛放的金色郁金香,花瓣饱满,线条优雅,在风中流淌着金属般的光泽。
若有行人路过,定会惊愕地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丝毫声响,远远地躬身退避。
就在车队平稳前进,即将绕过一片灌木丛生的弯道时——
噗簌簌!
右侧茂密的长草丛深处,十几双浑浊而充满恶意的眼睛倏然瞪圆,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骤然收缩。
十几个土匪正像腐烂的老鼠一样蜷缩潜伏在草丛深处,原本策划好的一次针对普通商旅的卑劣伏击的念头瞬间消失。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正沿着他们的脊柱疯狂上窜,仿佛被无形的冰锥刺穿了心脏。
即便是盗匪,他们也属于帝国的公民,又怎么会不认识那马车上明晃晃的旗帜。
旗帜之上的简单图案却拥有着震慑人心的力量
——那是索伦帝国的郁金香徽章!
是那位以百战不败、铁血手腕和雷霆之力著称的郁金香公爵的旗帜!
任何稍有见识的索伦子民看到这面旗帜,都会立刻明白其蕴含的分量:那代表着帝国的无上威严。
他们嗅到了!嗅到了空气中那股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杀气,那是无数死于刀剑之下的亡魂残留的绝望气息,是钢铁、汗水和死亡的混合味道。
这绝对是休斯公爵的亲卫!
要是被发现就完了!
不止是人数上的差距,那是对自己什么货色的清楚认知。
所有人都死死地蜷缩着身体,恨不得把自己缩进泥土里。
“噶……噶……”其中一只最靠近路边的盗匪嗓子里本能地发出一点嘶哑的气音,立刻就被身边的同伴用颤抖、覆盖着泥污的大手狠狠捂住了嘴,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恨不得掐死。
粗糙的草叶刮蹭着他们皮肤,但他们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心脏在瘦骨嶙峋的胸膛里疯狂擂动,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
汗水混合着油污从他们的额头滑落,渗入泥土。
皮肤此刻也蒙上了一层死灰的惨白。
恐惧,纯粹的、压倒性的恐惧扼住了他们的咽喉。
“吁……”
那位为首的骑士,忽然勒住战马。
盔甲之下透着锐利杀气的双眼,微眯着。
他望向一旁的草丛,宛如实质的杀气仿佛穿透了一切。
“统领怎么了?”
“没事,继续前进!”
战马踏蹄。
带着明确节奏的沉重马蹄声下蕴含的可怖力量,似是足以碾碎一切的钢铁洪流。
一直到马车走出很远很远。
这群盗匪才似乎终于得到了呼吸的权利,开始拼命的大口喘息。
“老……老大,感觉刚才我好像死了一样。”
“没,没出息的东西!”为首的盗匪喘息着大骂,可眼里深深的恐惧早已出卖了他。
在帝国铁骑和那位传奇公爵的绝对威严面前,这些惯于在阴暗处袭击人的盗匪,彻底变成了一堆只能瑟瑟发抖、竭力隐藏自己、祈求不被发现的卑微蝼蚁。
所有的贪婪、残忍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对毁灭的深深绝望。
草丛中,只剩下一片死寂,以及无声弥漫的、几乎让空气凝固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