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雪山，废墟

雨水敲打着窗户，秦阳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陌生号码，拇指悬在回拨键上方迟迟未落。白璃的师兄？她从来没提起过。窗外的闪电照亮了他紧锁的眉头，在墙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阳阳，睡了吗？”母亲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秦阳迅速锁屏：“马上睡！”

“别忘了明天去补习班。”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秦阳叹了口气。自从月考失利，父母给他报了周末补习班。但现在，那个自称莫云的人打乱了一切计划。

手机震动，是白璃发来的消息：明天有事，暂停修炼。

简短的一句话，却让秦阳心头一紧。这么巧？他犹豫片刻，回复道：好的，正好去补习班。没有提及那个神秘电话。

第二天中午，秦阳借口去图书馆，撑着伞来到后山凉亭。雨中的凉亭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声响。他看了看表，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十分钟。

“你很准时。”

一个低沉的男声从背后响起，秦阳猛的转身。凉亭柱子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影--高挑瘦削的年轻男子，一袭黑衣，面容俊朗却带着几分阴郁，左眼下方有一道细小的疤痕。

“莫云？”秦阳下意识后退半步，手伸进口袋握住白璃给的护身符。

男子轻笑一声，缓步走进凉亭。雨水在距离他身体一寸处自动分开，仿佛被无形的屏障挡住。“不必紧张，若我想对你不利，昨晚电话里就会引你去别处。”

秦阳没有放松警惕：“你说你是白璃的师兄？她从来没提过你。”

“当然不会提。”莫云靠在栏杆上，目光投向雨幕，“昆仑虚的叛徒，师门怎会轻易提及？”

“叛徒？”秦阳心跳漏了一拍。

莫云从怀中取出一块白玉令牌，上面刻着“昆仑”二字，背面是一只展翅凤凰，与白璃肩上的纹身一模一样。“信了？”

秦阳盯着令牌，勉强点头：“你想告诉我什么？”

“首先，谢谢你照顾我师妹。”莫云的声音突然柔和下来，“白璃从小性子倔，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这话听起来确实像了解白璃的人说的。秦阳稍稍放松：“她不是要我照顾，反而是她在教我修炼。”

“这正是问题所在。”莫云眼神锐利起来，“《太虚真解》不是普通功法，它与昆仑秘术相生相克。白璃教你，等于在玩火。”

秦阳想起几日前修炼时的不适感：“什么意思？”

“昆仑心法至阴至柔，太虚功法至阳至刚。”莫云解释道，“两者强行融合，轻则经脉尽断而亡。”

雨势渐大，凉亭顶棚的积水形成一道水帘。秦阳手心渗出冷汗：“白璃知道这个风险吗？”

“她知道，但她别无选择。”莫云叹了口气，“敌人已经盯上你们了。白璃需要尽快提升你的实力，哪怕冒险。”

“什么敌人？”

“墨渊。”莫云说出这个名字时，四周温度似乎骤降，“三百年前被昆仑镇压的邪修首领，如今破封在即。他需要《太虚真解》补全功法，而白璃...是他最大的阻碍。”

秦阳脑中闪过那条威胁短信：“所以白璃是在保护我？”

“也是在利用你。”莫云冷笑，“你以为她为什么对你那么好？一个先天道体，又恰好得到《太虚真解》...简直是完美的...”

“住口！”秦阳怒喝，“不许你污蔑她！”

莫云不以为意，继续道：“今晚子时，白璃会去城东废弃工厂见一个人，你自己去看真相吧。”他抛给秦阳一张符纸，“隐身符，能用三次，每次一刻钟。”

秦阳没有接，符纸飘落在地。“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这个。”莫云突然出手，食指轻点秦阳眉心。

一瞬间，秦阳眼前闪过无数画面——巍峨的雪山之巅，古老宫殿的废墟，白璃一身白衣染血，手持长剑站在尸横遍野的广场中央...最震撼的是，她眼中流下的不是泪，而是血。

画面消失，秦阳踉跄后退，头痛欲裂。

“那是昆仑虚覆灭的景象。”莫云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而造成这一切的，正是你敬爱的白璃。”

说完，他的身影渐渐淡化，最终消失在雨中，只留下最后一句警告：“小心今晚。”

秦阳呆立良久，直到手机铃声惊醒了他。是补习班老师的催促。他机械的回复短信请假，弯腰捡起地上的隐身符，塞进口袋。

符纸触手的瞬间，一股寒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脏。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莫云，但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他必须知道真相。

......

晚自习结束，秦阳收拾书包的动作比平时慢了许多。白璃似乎心情不错。难得主动开口：“明天开始，我可以帮你补习功课。”

“啊？哦...谢谢。”秦阳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白璃敏锐的察觉到异常：“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累。”秦阳避开她的目光，“我先走了。”

走出校门，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附近公园的长椅上等到深夜。十一点半，他悄悄来到白璃公寓楼下，躲在对面便利店角落。

十一点五十分，白璃的身影出现在楼道口。她换了一身黑色运动服，步履匆匆地朝城东方向走去。秦阳捏紧隐身符，默念咒语。一阵清凉感包裹全身，他低头看，自己的身体变得透明了。

跟踪白璃并不容易，即使隐身，秦阳也必须小心不发出声响。好在雨后的街道安静地出奇，白璃似乎也没想到会有人跟踪，没有刻意隐藏行踪。

半小时后，他们来到了城东的废弃纺织厂。白璃轻车熟路地翻过锈迹斑斑的铁门，秦阳紧随其后。厂房内漆黑一片，只有月光从破碎的窗户斜射进来，照亮漂浮的灰尘。

白璃在中央空地停下，抬手打出一道青光。光球悬浮在空中，照亮了四周。秦阳屏住呼吸，躲在堆放的肥料后面。

“出来吧。”白璃突然说道。

秦阳心头一紧，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但下一刻，另一个身影从阴影中走出——正是莫云！

“师妹，别来无恙。”莫云的声音在空旷厂房内回荡。

白璃的态度比秦阳想象的冷静：“师兄，你越界了。昆仑禁令，所有弟子不得擅自离山。”

“昆仑？”莫云冷笑，“哪还有什么昆仑？除了你我，还有几个活着的弟子？”

白璃沉默片刻：“你找我什么事？”

“警告你。”莫云上前一步，“墨渊已经破封，他的手下遍布全城。《太虚真解》和先天道体，他志在必得。”

“我知道。”白璃的声音很轻，“所以我才加紧训练秦阳。”

“训练？”莫云突然提高音量，“还是准备拿他当祭品？”

秦阳浑身一僵，耳朵嗡嗡作响。

白璃猛地抬头：“你胡说什么！”

“别装了。”莫云步步紧逼，“《太虚真解》最后一卷记载得清清楚楚——先天道体可作炉鼎，助人突破瓶颈。你卡在筑基中期多久了？三年？五年？”

“我没有！”白璃的声音第一次出现波动，“我绝不会伤害秦阳！”

“那你为什么瞒着他？为什么不告诉他修炼太虚功法与昆仑心法相冲？”莫云质问，“你明知两者同修会逐渐侵蚀他的神志！”

白璃像是被击中要害，后退了半步：“我...我在找解决方法...”

“解决方法就是停止修炼！”莫云厉声道，“趁他还清醒，送他离开这是非之地！”

“不行！”白璃突然激动起来，“墨渊的人已经盯上他了，现在离开更危险！”

莫云摇头：“师妹，你太贪心了。既想保护他，又想利用他的天赋...最终会害人害己。”

“我没有利用他！”白璃手中青光闪现，“师兄，请你离开。我的事不用你管。”

两人对峙片刻，莫云最终叹了口气：“好自为之。”他转身离去，身影融入黑暗前，回头说了最后一句话，“墨渊三日后到，你好生准备吧。”

莫云走后，白璃独自站在月光下，肩膀微微颤抖。秦阳从未见过她如此脆弱的一面。他想上前，却听见一声压抑的啜泣。白璃，那个总是冷静自持的白璃，在哭。

隐身符的时效将至，秦阳悄悄退出厂房。回家的路上，他的思绪乱成一团。莫云说的会是真相吗？白璃真的在利用自己？可她刚才的眼泪又那么真实...

这一夜，秦阳辗转难眠，天蒙蒙亮时，他做了一个决定——继续修炼，变得更强。无论白璃是否别有用心，只有实力才能保护自己，甚至保护她。

......

周一清晨，秦阳顶着黑眼圈来到学校。白璃已经坐在位置上，看起来和往常一样平静，完全看不出昨夜的情绪波动。

“早。”她点头示意。

秦阳努力表现的自然：“早。那个...谢谢你的补习提议，什么时候开始？”

“今天放学后？”白璃提议，“先从你最弱的化学开始。”

“好。”

一整天，秦阳都心不在焉。化学课上，老师讲解的离子反应方程式，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白璃偶尔投来疑惑的目光，他都假装没注意到。

放学后，两人来到图书馆。白璃翻开化学课本，开始讲解。她的声音清澈悦耳，解题思路清晰明了，但秦阳的注意力全在她微微颤动的睫毛和偶尔抿起的嘴唇上。

“听懂了吗？”白璃抬头问。

“啊？嗯...”秦阳慌忙点头。

白璃皱眉：“那我刚才说了什么？”

秦阳哑口无言。

“你不对劲。”白璃合上课本，“从昨天开始就不对劲，发生什么事了？”

秦阳握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他应该直接问吗？问她在废弃工厂见谁？问她是否在利用自己？但看着她清澈的眼睛，所有的质问都卡在喉咙里。

“没什么，就是...修炼上有些困惑。”他最终选择了部分真相。

白璃神色缓和：“什么困惑？”

“灵气运行檀中穴时会滞涩，而且...”秦阳犹豫片刻，“最近总是做奇怪的梦。”

“什么梦？”

“梦见...血。”秦阳仔细观察白璃的反应，“很多血，还有雪山和废墟。”

白璃的表情瞬间凝固。虽然很快恢复常态，但那一瞬间的慌乱没能逃过秦阳的眼睛。

“可能是修炼太快，心神不稳。”她的声音有些不自然，“今晚暂停修炼，我教你清心咒。”

补习结束后，白璃反常地主动提出送秦阳回家。路上，她比平时话多，询问她的家庭、童年，甚至未来想考什么大学。这种反常的关心，让秦阳更加不安——就像...就像告别前的最后问候。

到家门口，白璃递给他一个小香囊：“安神的，放在枕头下。”

秦阳接过，闻到一股淡淡的草药香：“谢谢。”

“秦阳...”白璃欲言又止，“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你会恨我吗？”这个问题像一把刀插进秦阳胸口。他强作镇定：“那要看是什么谎。”

白璃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点头：“明天见。”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秦阳握紧香囊，心中五味杂陈。

当晚，他没有听白璃的建议，反而加倍修炼。既然危险临近，他必须尽快提升实力。《太虚真解》摊在腿上，秦阳引导灵气沿着一条陌生经脉运行——这是莫云在他脑海中留下的画面中，白璃使用的运功路线。

起初一切顺利，灵气如涓涓细流在经脉中流淌。但他尝试将太虚灵气与这股新力量融合时，剧痛突然袭来。仿佛有千万根针在体内游走，每一寸肌肉都在痉挛。

秦阳咬紧牙关不让自己惨叫出声，冷汗浸透了睡衣。他试图停止运功，却发现灵气已经失控，在体内横冲直闯。视线开始模糊，耳中嗡嗡作响，喉咙涌上一股腥甜...

“砰！”

房门被撞开，一个白色身影冲了进来。清凉的灵力从背后注入，帮助他梳理混乱的气息。不知过了多久，剧痛渐渐消退，秦阳瘫软在床上，大口喘气。

“你疯了吗？！“白璃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愤怒和...恐惧？“谁教你昆仑心法的？！“

秦阳勉强睁开眼，白璃的脸在视线中晃动。她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莫...云...“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白璃倒吸一口冷气：“你见过他了？什么时候？“

“周六...后山...“秦阳的每一个字都像刀割，“看到...工厂...你和...“

白璃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她扶起秦阳，让他靠在自己肩上，然后取出一枚丹药喂他服下。药丸入口即化，清凉感扩散到四肢百骸，疼痛减轻了许多。

“对不起。“白璃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真相。“

秦阳虚弱地问：“什么...真相？“

“莫云是我师兄，也是昆仑墟除我之外最后的弟子。“白璃深吸一口气，“但他已经被墨渊蛊惑，成了半个邪修。他教你的不是完整昆仑心法，而是专门针对太虚功法的陷阱。“

秦阳心头一震：“那他说你要利用我...“

“谎言。“白璃斩钉截铁地说，“我承认隐瞒了很多事，但我从未想过伤害你。“

她轻轻握住秦阳的手：“墨渊确实要来了，我需要你的帮助。但不是作为工具，而是...伙伴。“

这个词让秦阳心头一暖。他回握白璃的手，发现她的指尖冰凉颤抖。

“我信你。“他轻声说。

白璃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像是夜空中突然亮起的星辰。她犹豫片刻，从颈间取下一枚白玉吊坠，戴在秦阳脖子上。

“这是我的本命玉，现在分你一半。“她声音轻柔，“它能保护你，也能...让我随时感知你的安危。“

吊坠贴在胸口，温暖如白璃的掌心。秦阳突然觉得，无论莫云说的是真是假，此刻的信任与亲近都是真实的。

窗外，一轮明月悄然升起，将两人的剪影投在墙上，渐渐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