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比山高 比海深的兄弟情义
- 你都要退伍了,还杀爆全场?!
- 流水之墨
- 2679字
- 2025-06-27 00:01:20
第六集团军军直属医院。
梁勇安靠坐在病床上,左臂用绷带吊在胸前。
右手却悠闲地拿着一个削好的苹果,正“咔嚓咔嚓”地啃着。
他身上的蓝白条纹病号服显得有些宽大,衬得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庞愈发黝黑。
谢闯正蹲在地上,仔仔细细地把一个不锈钢饭盒刷得锃亮,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军歌。
他一边刷,一边咧着嘴傻笑。
“班长,你说这叫啥事儿啊,你这挂了彩,咱们全班都跟着放了三天假。”
“不用出操,不用训练,睡到自然醒,这日子,啧啧,给个神仙我都不换。”
梁勇安瞥了他一眼,苹果的清甜汁水在他嘴里漫开,眼神里却没什么笑意。
“瞧你那点出息。”
“不用训练就这么高兴?我看你就是欠练。”
谢闯嘿嘿一笑,毫不在意,把洗干净的饭盒放到床头柜上。
“班长,这话你可别跟我说,有本事你跟陈远那小子说去。”
“他现在,估计正憋着一肚子火到处找你呢。”
话音未落。
“砰!”
病房的门像是被一头蛮牛撞开,狠狠地砸在墙壁上,又弹了回来。
门口,陈远浑身裹挟着一股从训练场带回来的燥热风尘,胸口剧烈地起伏。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盯着病床上的梁勇安。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救命恩人,更像是在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他抬起手,食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直直地指向梁勇安。
“梁勇安!”这一声怒吼,几乎要把天花板上的灰尘震下来。
谢闯吓得一哆嗦,手里的毛巾都掉在了地上。
“远……远哥,你这是干啥啊?”
陈远根本没看他,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啃着苹果,神情淡漠的男人身上。
他一步一步地走过去,脚下的军靴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我问你!”
陈远站定在病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梁勇安。
“退伍报告,是不是你自个儿交的?!”
“为什么?!”
“你他妈为什么要走?!”
梁勇安啃苹果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缓缓抬起头,迎上陈远那双快要喷出火的眼睛,没有说话。
那种沉默,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深深扎进了陈远的心里。
“说话啊!”
陈远的情绪彻底失控了,他一把攥住梁勇安的病号服领子,手背上青筋暴起。
“你哑巴了?!”
“以前,你想留队,没名额,没条件,你跟我说你认了!”
“现在呢?!”
“你为了救我中了枪,立了三等功!名额有了,条件够了!你他妈的却要当个逃兵?!”
“逃兵”两个字,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病房里。
谢闯的脸都白了,赶紧上来拉陈远。
“远哥,远哥你冷静点!班长他有伤!”
“滚开!”陈远一把甩开谢闯。
他盯着梁勇安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梁勇安,我以前觉得你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是我最佩服的兵。”
“可我现在看不起你!”
“你连这身军装都不要了,你不配当个兵!你甚至不配当个男人!”
一直沉默的梁勇安,眼神猛地一缩。
“你说什么?!”
他一把推开陈远的手,因为动作太大,牵动了左臂的伤口,疼得他额头冷汗直冒。
但他顾不上了。
“老子不是逃兵!”
梁勇安的声音沙哑却充满了力量,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老子更不是懦夫!”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良久。
梁勇安眼中的怒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
他重新靠回床头,看着天花板,眼神空洞。
“小远,小闯。”
他的声音很轻,很沉。
“你们知道我……我是十六岁就出来当兵的。”
陈远和谢闯都愣住了,他们从没听梁勇安说过这些。
“那年头,家里穷,兄弟姐妹多,我书读得不好,初中没毕业就下来了。”
“我爹托人把我送到了部队,就想让我有口饭吃。”
“我走的时候,我爹跟我说,勇安,到了部队好好干,给咱老梁家争口气。”
“我发过誓,我一定要在部队里混出个名堂。”
梁勇安的嘴角扯出苦涩的笑。
“可我文化不高,脑子也笨。”
“新兵连考核,五公里越野,人家跑十八分钟,我得跑二十一分钟。”
“理论考试,人家都及格,就我亮红灯。”
“我怕啊,我怕干了两年就被退回去,我怕我爹骂我没出息。”
“那两年,别人睡觉的时候我在练体能,别人看电视的时候我在背理论。”
“晚上熄了灯,我就躲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学写字。”
“第一期士官,我留下了。”
“转第二期,第三期……一晃,十二年了。”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只被绷带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臂。
“我喜欢部队,真的。”
“我喜欢听冲锋号,喜欢闻枪油味儿,喜欢跟你们这帮兔崽子在训练场上玩命。”
“我以为,我会一辈子都待在这儿。”
“直到……直到今年我休探亲假回家。”
梁勇安的声音开始哽咽。
“我爹,才六十出头,背已经驼了。我妈,眼睛花了,晚上穿针都看不清针眼。”
“他们身体早就垮了,可为了不让我分心,从来没在电话里跟我提过一个字。”
他的眼眶红了,一颗滚烫的泪珠,顺着那张饱经风桑的脸颊滑落。
砸在了蓝白色的床单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我还有个儿子。”
“七岁了,上小学一年级。”
“我回家那天,他躲在我媳妇儿身后,怯生生地看着我,问他妈,‘妈妈,这个叔叔是谁啊?’”
陈远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疼得他无法呼吸。
“我媳妇儿……”
梁勇安深吸一口气,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说出接下来的话。
“她才二十八岁。”
“我看见她……看见她头发里,藏着好多白头发。”
“她一个人,要照顾两个老人,要带一个孩子,还要干活。这十二年,我没帮她分担过一天。”
“我走的前一晚,她抱着我哭,她说她累,她说她快撑不住了。”
陈远的拳头,不知不觉间已经松开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他无比崇拜的班长。
他不再是那个训练场上无所不能的铁人,他只是一个儿子,一个丈夫,一个父亲。
一个……被愧疚压得喘不过气的普通男人。
“我对得起这身军装,对得起国家。”
梁勇安抬起头,泪水在他的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有再掉下来。
“可我愧对我的父母,愧对我的媳妇儿,愧对我的娃。”
“这份愧,比天还大。”
“小远,小闯,你们说,我还能……心安理得地待下去吗?”
陈远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他这个在训练场上流血不流泪的硬汉,此刻哭得像个孩子。
他终于明白了。
没有什么背叛,没有什么懦弱。
有的,只是一个男人最深沉,最无奈的选择。
一旁的谢闯,也早已是泪流满面,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梁勇安伸出他那只还能动的右手,拍了拍陈远的肩膀,又看了看谢闯。
“兄弟们,谢谢你们。”
“这辈子能跟你们当战友,值了。”
“就让我……自己选这一次吧。”
陈远猛地抬起头,一把抓住梁勇安的手。
谢闯也立刻把自己的手覆了上去。
三只属于军人的,布满老茧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好兄弟!”
“一辈子!”
门外。
一道纤细的身影静静地站着。
孟欣音抬起的手,还停在半空中。
她本来是来找陈远的,想问问他梁班长的情况,也想……跟他解释一些事情。
可当她走到门口,刚要敲门时,却听见了里面传出的怒吼。
然后,她听到了所有。
听到了一个男人压抑了十二年的心声,听到了那份沉重到无法呼吸的亲情。
温热的液体模糊了她的视线。
这就是华夏的男儿。
这就是,那份比山高,比海深的兄弟情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