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子弹从耳边飞过的声音

他们的抱怨，代表了大多数新兵的心声。

对枪的新鲜感过去后，无法体验实弹射击的巨大落差，让所有人都感到十分憋闷。

陈远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什么也没说。

这天下午，是雷打不动的据枪瞄准训练。

新兵们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地保持着据枪姿势，眼睛、准星、靶心三点一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枯燥的训练让一些新兵昏昏欲睡。

陈远站在队伍后面，眼神平静无波。

他从口袋里，慢悠悠地摸出了一串鞭炮。

就是过年时最常见的那种小挂鞭。

他身边的谢闯眼皮跳了一下，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陈远冲他使了个眼色，然后不紧不慢地点燃了引线。

“嗤——”

紧接着，他手臂一扬。

那串点燃的鞭炮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二排队列的中央。

“啪！啪啪啪啪！”

毫无征兆的，一连串清脆炸响，骤然爆开。

“卧槽！”

“啊！”

“妈呀！”

整个二排瞬间炸了锅。

新兵们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个个从地上一蹦三尺高。

趴得最稳的冯家俊，吓得手一哆嗦，手里的枪“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贾奇更是连滚带爬地往后躲，脸都白了。

整个队列瞬间一团乱。

只有陈远，还静静地站在原地，仿佛刚才那场混乱与他无关。

他看着那些惊慌失措的新兵。

“全体都有！”

“枪都拿不稳，还想上战场？”

“枪掉了的，主动出列！”

冯家俊哭丧着脸，和另外几个倒霉蛋一起，灰溜溜地站了出来。

“武装越野五公里，立刻执行！”

“是……”几个人有气无力地应道。

“其他人，继续训练！”陈远的声音冷得像冰。

这一下，再也没有人敢分神了。

一个个把枪抱得死死的，眼睛瞪得溜圆，生怕下一秒又有什么东西在身边炸开。

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新兵连。

女兵排那边，更是议论纷纷。

休息时间，几个女兵围着秦兰初和孟欣音，叽叽喳喳地告状。

“秦排长，指导员，你们要为我们做主啊！”

“陈排长也太过分了，训练就训练，怎么能用鞭炮吓人呢？”

“是啊，都快把我们吓出心脏病了！”

秦兰初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孟欣音则是在一旁安静地听着，没有立刻表态。

当天晚上，陈远就被叫到了指导员的办公室。

秦兰初也在。

“陈远，今天下午的事，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

秦兰初率先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质问。

陈远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孟欣音，神色依旧平静。

“解释什么？”

“你！”秦兰初被他这副态度气得不轻。

“用鞭炮惊吓新兵，这符合训练大纲的哪一条？万一出事了怎么办？你这是在胡闹！”

孟欣音轻轻咳嗽了一声，示意秦兰初冷静一下。

她看向陈远，语气温和了一些。

“我知道你的出发点是好的，想锻炼新兵的心理素质。”

“但是，这种方法确实有些冒险，也容易引起战士们的抵触情绪。”

陈远终于开口了。

“指导员，秦排长。”

“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

“真正的战场上，敌人开枪之前，会先跟我们的士兵打声招呼吗？”

一句话，让秦兰初和孟欣音都愣住了。

“子弹从耳边飞过的声音，可比鞭炮响亮多了。”

“如果连这点惊吓都承受不住，将来上了战场，他们除了等死，还能做什么？”

陈远的声音很冷，也很现实。

“我承认我的方法有些极端，但我认为，这是必要的。”

“让他们在训练场上多出点丑，甚至多受点惊吓，也比将来在战场上白白丢了性命要强。”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她们知道，陈远说的是对的。

经过鞭炮事件的洗礼，新兵们老实了许多。

而让他们期待已久的打靶日，也终于到来了。

通往靶场的路上，新兵们脚步都透着轻快。

靶场设在山脚下的一片开阔地。

远处是光秃秃的山壁，近处是一排排的射击位和高高竖起的靶子。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硝烟味，让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都给我听好了！”

陈远站在队伍前，表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严肃。

“这里是靶场，不是你们家的后花园！”

“子弹不长眼睛！一切行动听指挥！”

“没有我的口令，谁要是敢乱动一下，别怪我对他不客气！”

“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

新兵们的回答，前所未有的洪亮。

每个人都清楚，这一次，他们手里的不再是烧火棍，而是真正能杀人的武器。

发子弹的时候，冯家俊和贾奇又凑到了一起。

“嘿，老冯，待会儿比比？”

贾奇压低了声音，脸上满是兴奋。

“就你？省省吧。”

冯家俊一脸不屑。

“我告诉你，我小时候可是我们村里的弹弓王，指哪打哪！”

“吹牛吧你！”

“不信等着瞧！看我今天不打个满环给你们开开眼！”

谢闯在一旁听着，没好气地一人给了一巴掌。

“都闭嘴！还没打呢，就开始吹上了？”

“等会儿谁要是脱靶，今天晚饭就别吃了！”

两个人立刻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吱声。

腊月二十八，距离春节只剩下两天。

新兵连迎来了一件比过年更重要的大事——授衔。

清晨的哨声比以往更加尖锐，穿透了凛冽的寒风，也刺破了新兵们睡梦中的懒散。

往日里总要磨蹭几分钟的宿舍，今天却在哨声落下的瞬间就响起了整齐划一的穿衣声。

没有喧哗，没有打闹，只有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响。

冯家俊小心翼翼地从柜子里捧出那套崭新常服，金色的纽扣在晨光下闪着微光。

旁边的贾奇也差不多，对着镜子一遍遍地整理着自己的领口，生怕有褶皱。

“嘿，老冯，帅不帅？”贾奇臭美地转了个圈。

冯家俊从镜子里瞥了他一眼，嘴角一撇。

“人靠衣装马靠鞍，你这驴……套上龙袍也还是驴。”

“滚蛋！你才是驴！”

贾奇笑骂了一句，却没像往常一样扑上去，生怕弄乱了这身来之不易的行头。

整个新兵连都沉浸在一种奇妙的氛围里。

激动，紧张，又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庄严。

他们即将褪去新兵的身份，被授予列兵军衔，成为一名真正意义上的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