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缓缓驶入站台,沐星然的手指紧紧攥着背包带,骨节泛白。车窗外的城市在晨光中渐渐清晰——这是严浩生活的地方。她深吸一口气,胸口微微发疼,像是有一只蝴蝶在肋骨间扑腾。
“下一站,江城北站,请乘客...“
广播声惊醒了她的思绪。沐星然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苏晓雨刚发来的消息:[到了吗?我在出站口等你。穿红色外套。]
她咬了咬下唇,回了个“[马上到]“,手指悬在发送键上犹豫了几秒,又加了个“[紧张]“。
苏晓雨几乎是立刻就回复了:[别怕,他见到你一定会高兴疯的。]
沐星然将手机贴在胸口,闭上眼睛。十年了,严浩还会记得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的小女孩吗?记得他们一起埋下的时间胶囊吗?记得...她藏在胶囊里的那封告白信吗?
“江城北站到了...“
沐星然拖着行李箱走出车厢,九月的风带着陌生的城市气息扑面而来。她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苏晓雨——那个穿着红色外套、正向她拼命挥手的女孩,比记忆中高挑了许多,却依然带着那种熟悉的活力。
“星然!“苏晓雨冲过来一把抱住她,“天啊,你真的来了!“
沐星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有些不知所措,鼻尖萦绕着苏晓雨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晓雨...“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好久不见。“
苏晓雨退后一步,上下打量着她:“你变漂亮了!不过怎么还是这么瘦?“她捏了捏沐星然的手臂,“走吧,我先带你去宿舍放行李,然后...我们去找严浩。“
听到这个名字,沐星然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他现在怎么样?“
“学生会副主席,校园风云人物,“苏晓雨眨眨眼,“追他的女生能排到校门口。“
沐星然的笑容僵在脸上。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帆布鞋,突然觉得脚上这双洗得发白的鞋子寒酸得可笑。她早该想到的,严浩那么优秀的人,怎么会...
“不过他一直单身哦,“苏晓雨挽起她的手臂,神秘地压低声音,“我总觉得他在等什么人。“
沐星然耳尖发烫,任由苏晓雨拉着她往前走。阳光透过车站的玻璃顶棚洒下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她偷偷看着苏晓雨的侧脸——精致的妆容,时髦的装扮,自信的姿态——这才是配得上严浩的女孩吧?而她,不过是个从县城来的书呆子。
“你住几号楼?“上了出租车,苏晓雨问道。
“7号,中文系的。“
“那离艺术学院很近啊!我在3号楼,以后可以经常串门。“苏晓雨兴奋地说,“对了,严浩住男生9号楼,就在你们楼对面。“
沐星然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严浩就在对面...这么近,又那么远。
校园比想象中还要大。梧桐树夹道的林荫路,古朴的红砖教学楼,熙熙攘攘的学生...沐星然像个初入仙境的爱丽丝,目不暇接地张望着。路过一片樱花林时,苏晓雨突然停下脚步。
“看那边,“她指着不远处一个高挑的背影,“巧不巧?“
沐星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呼吸瞬间停滞——那个站在樱花树下看书的男生,即使只是一个背影,她也一眼就认出来了。严浩。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要过去吗?“苏晓雨小声问。
沐星然的双脚像是生了根,动弹不得。她设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却从未想过会这样猝不及防。“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说'好久不见'啊,“苏晓雨笑着拉起她的手,“走吧,别怂。“
她们刚走近几步,严浩似乎感应到什么,转过身来。他的目光先是落在苏晓雨身上,礼貌地点点头,然后移向沐星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严浩的眼睛微微睁大,手中的书“啪“地掉在地上。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严浩,“苏晓雨打破沉默,“看看谁来了?“
“星...星然?“严浩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像是怕惊跑一个梦境。
沐星然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十年过去,严浩长高了,轮廓更加分明,但那双眼睛依然清澈如初,此刻盛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
“好久不见。“她终于挤出一句话,声音细如蚊呐。
严浩快步走过来,却在距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刹住脚步,像是怕唐突了她。“真的是你...我以为再也...“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告诉我?“
“想给你个惊喜,“苏晓雨替她回答,“星然昨天才到,第一个联系的就是我。“
严浩的目光一直没离开沐星然的脸:“你...变了好多。“
沐星然低下头,一缕发丝垂落下来遮住她发烫的脸颊。她今天特意穿了最漂亮的一条淡蓝色连衣裙,却在此刻觉得自己像个笨拙的丑小鸭。
“你也是,“她轻声说,“我都认不出来了。“
“骗人,“严浩突然笑了,那个熟悉的、让沐星然心跳加速的笑容,“你刚才明明一眼就认出我了。“
沐星然的脸更红了。严浩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书,她注意到那是一本《小王子》——她最喜欢的故事,小时候她曾经给他讲过无数遍。
“你们聊,我还有个排练先走了。“苏晓雨突然说,朝沐星然眨了眨眼,“晚上宿舍见。“
“等等,晓雨——“沐星然慌乱地想挽留,但苏晓雨已经快步走远,只留下她和严浩站在樱花树下。
一阵微风吹过,粉色的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沐星然抬头看着这如梦似幻的景象,突然想起小时候他们一起看过的樱花雨。
“你还记得吗?“严浩轻声问,仿佛读懂了她的心思,“四年级春游,那棵百年樱花树。“
“记得,“沐星然的嘴角不自觉上扬,“你帮我捡了好多花瓣,说要做成书签。“
“后来都压坏了,“严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难过了好久。“
他们相视一笑,十年的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轻轻抹去。沐星然鼓起勇气,正想开口问他是否还记得他们埋下的时间胶囊,一个甜美的女声突然插了进来。
“严浩学长!原来你在这里!“
一个穿着时髦、妆容精致的女孩小跑过来,亲昵地拉住严浩的手臂。沐星然下意识后退半步,像只受惊的小鹿。
“林学妹?“严浩明显愣了一下,试图抽出手臂,“有什么事吗?“
女孩这才注意到沐星然,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轻蔑。“这位是...?“
“我小学同学,沐星然。“严浩介绍道,语气中有一丝沐星然读不懂的急切,“星然,这是林雅,大二的学妹。“
“你好。“沐星然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感觉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可怕。
林雅敷衍地点点头,立刻转向严浩:“学长,我有话想单独跟你说。“她意有所指地看了沐星然一眼。
严浩皱眉:“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不行,很重要的事。“林雅撒娇般地晃了晃他的手臂,“就五分钟,求你了~“
沐星然感觉胃部一阵绞痛。她太熟悉这种场景了——漂亮的女孩,亲密的动作,还有那种理所当然的占有欲。她算什么?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学同学“罢了。
“我先走了,“她突然说,声音颤抖得不像自己的,“你们聊。“
“星然!“严浩想追上来,却被林雅死死拽住。
“学长,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
沐星然没有回头,加快脚步逃离现场。樱花花瓣落在她的肩头,又轻轻滑落,像是一场无声的告别。耳边嗡嗡作响,她甚至没听见严浩在后面喊她的名字。
转过一个拐角,沐星然终于停下来,扶着树干大口喘息。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她粗暴地用手背擦去。多可笑啊,她幻想了十年的重逢,竟然就这样狼狈收场。
“他当然会有女朋友,“她自言自语,“那么优秀的人...“
手机震动起来,是苏晓雨的消息:[怎么样?表白了吗?]
沐星然苦笑着回复:[不用了,他有喜欢的人了。]
发完这条消息,她关掉手机,慢慢蹲下来抱住膝盖。樱花还在不停飘落,有几片落在她的发间,像是温柔的安慰。
不远处,严浩终于摆脱了林雅的纠缠,焦急地四处张望。“星然!“他的喊声在樱花林中回荡,却再也找不到那个淡蓝色的身影。
林雅的表白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沐星然转身离去时眼中的受伤。十年了,他终于又见到她,却还没来得及告诉她——那个时间胶囊里的秘密,他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