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是剔骨剜髓的冷,是灵魂都要被冻裂的冷。
苏晚最后的意识,像风中残烛,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与酷寒中艰难地明灭。视野早已模糊,只能勉强分辨出眼前那扇沉重的、锈迹斑斑的铁门轮廓。那是小区地下车库临时改造的“避难所”入口。几小时前,她刚刚被自己的亲生父亲苏国强,还有那笑得像条毒蛇的继母王翠花,合力从这道门里狠狠推了出来。
“晚晚,你弟弟还小,受不住冻啊!你是姐姐,让让他……”父亲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虚伪的哀求里裹着铁石心肠的算计。
“就是,养你这么大,也该报恩了!你那几片发热贴和最后半块压缩饼干,小宝更需要!”王翠花尖利刻薄的帮腔像冰锥,狠狠扎进苏晚早已麻木的心脏。
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她那同父异母的妹妹苏小贝躲在父亲身后,那张酷似王翠花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和悲伤,只有事不关己的漠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还有陆明轩,她那个曾经海誓山盟的前男友,此刻正搂着白莲——她曾经掏心掏肺资助、视为唯一闺蜜的白莲!白莲依偎在陆明轩怀里,假惺惺地抹着并不存在的眼泪,声音娇柔做作:“晚晚,你……你要坚强点,牺牲小我成全大家,我们会记住你的……”
极致的寒冷剥夺了痛觉,身体早已失去知觉,像一截被遗弃在冰原上的朽木。只有意识深处,那滔天的恨意如同岩浆,在冰封的躯壳下疯狂奔涌、咆哮!
为什么?
为什么她付出一切,牺牲学业打工供弟妹上贵族学校,忍受继母的苛待,换来的却是至亲在生死关头的无情抛弃?
为什么她的善良和隐忍,成了这些人理所当然榨取她最后一丝价值的理由?
恨!恨苏国强的凉薄自私!恨王翠花的蛇蝎心肠!恨苏小贝的白眼狼!恨陆明轩的虚伪懦弱!恨白莲的绿茶嘴脸!
这恨意是如此浓烈,几乎要冲破濒死的躯壳!
意识在恨意的火焰中灼烧,又在绝对零度的酷寒中冻结。冰与火的极致撕扯下,苏晚感觉自己像个被反复锻打的铁块,灵魂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咔嚓”声,即将彻底碎裂……
就在意识彻底沉入永恒的黑暗深渊前,一点微弱却异常灼热的暖流,毫无征兆地从她紧握成拳、早已冻僵的右手掌心猛地窜起!那感觉如此奇异,如同冰封地狱里燃起的一粒星火!
“呃——!”
苏晚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像一条离水濒死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
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棉质睡衣,黏腻地贴在背上,带来一阵阵战栗。
眼前不是冰封地狱,没有呼啸的暴风雪,更没有那扇隔绝生死的冰冷铁门。
淡粉色的墙壁,贴着有些褪色的明星海报,床头柜上放着一只憨态可掬的陶瓷存钱罐——那是她十八岁生日时,母亲留下的最后一件礼物。
这里是……她的房间?她和渣爹苏国强、王翠花、苏小宝苏小贝一起住的,那个位于城郊结合部老破小区的“家”?
不!不可能!
她明明已经死了!死在零下七十多度的极寒里,死在至亲的背叛之下!
苏晚颤抖着抬起自己的双手。没有冻疮,没有青紫,皮肤是温热的,甚至因为刚才的噩梦而微微汗湿。指甲圆润干净,透着健康的粉色。
她猛地掀开被子,赤着脚跳下床,踉跄着扑向窗边,一把拉开厚重的窗帘!
刺目的阳光毫无遮挡地倾泻进来,带着初夏清晨特有的暖意,瞬间包裹了她冰冷颤抖的身体。
窗外,是熟悉又令人作呕的景象。破败的小区花园里杂草丛生,几个老头老太在慢悠悠地打着太极。远处,城市高楼的轮廓在晨光中清晰可见,早高峰的车流声隐隐传来,交织成一片属于“正常世界”的、嘈杂而充满生机的背景音。
没有冰雪。没有死寂。没有绝望的哀嚎。
阳光是真实的,温度是真实的,连楼下收废品老大爷中气十足的吆喝声都是真实的!
“不……这不可能……”苏晚喃喃自语,指尖深深掐进窗棂的木框里,留下几道清晰的月牙痕。掌心那点奇异的热流似乎还在隐隐发烫,提醒着她濒死前那诡异的一幕并非幻觉。
她猛地转身,目光死死锁在书桌一角。那里,放着一个廉价的电子台历。
猩红的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她的眼底——
【2025年6月19日,07:15 AM】
这个日期……
如同一个炸雷在脑海中轰然爆开!苏晚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这是……极寒天灾降临的七天前!
她记得清清楚楚!六天后,也就是2025年6月25日傍晚,天空将毫无征兆地出现诡异的、如同巨大冰晶裂缝般的极光,随后在短短几小时内,气温断崖式暴跌至零下五十度以下!史无前例的超级暴风雪将席卷全球,持续数日,彻底埋葬人类文明!
巨大的震惊和狂喜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几乎让她站立不稳,跌坐回冰冷的床沿。
她重生了!
真的重生了!回到了末日降临前的七天!
前世临死前那锥心刺骨的恨意,那如同跗骨之蛆的冰冷绝望,瞬间化为滚烫的岩浆,在她四肢百骸里奔腾咆哮!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掌心的那股奇异热流似乎也感受到了她滔天的情绪,变得更加清晰滚烫。
苏国强!王翠花!苏小贝!苏小宝!陆明轩!白莲!
一张张虚伪、恶毒、冷漠的面孔在她眼前飞速闪过,前世被推入冰窟时他们那或狰狞、或漠然、或得意的眼神,如同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她的心脏!
恨!
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冲破她的天灵盖!
这一次,她绝不会再做那个任人宰割、被吸干血肉还要被抛弃的可怜虫!
重活一世,她不再是那个被亲情绑架、被爱情蒙蔽、被友情欺骗的苏晚!
她要让这些渣滓,这些趴在她身上吸血的蛆虫,付出千百倍的代价!她要亲眼看着他们在她脚下挣扎、哀嚎、绝望!她要亲手将他们打入比死亡更冰冷、更黑暗的深渊!
前世她承受的极寒之苦,她要十倍、百倍地还给他们!
“嗬…嗬嗬……”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低笑声从她喉咙深处挤出来,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泪水早已在不知不觉间爬满了冰冷的脸颊,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是淬了万年寒冰的刀锋,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地狱之火!
目光扫过这间熟悉又令人窒息的房间,每一件物品似乎都沾染着那一家子令人作呕的气息。尤其是床头柜上那个廉价的塑料相框——里面是去年过年时,王翠花硬拉着她拍的全家福。照片上,苏国强和王翠花笑得虚假,苏小宝苏小贝一脸不耐烦,而她,像个局外人一样僵硬地站在最边上。
就是这一家人!就是这张照片上看似和睦的嘴脸!将她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苏晚猛地站起身,几步冲过去,抓起那个相框,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掼向墙壁!
“砰——哗啦!”
塑料相框四分五裂,玻璃碎片像炸开的冰晶,飞溅得到处都是。那张虚假的全家福照片飘落在地,被苏晚一脚狠狠踩了上去!鞋底用力地碾磨着照片上苏国强和王翠花那两张虚伪的笑脸,仿佛要将他们彻底碾碎!
还不够!
她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在狭小的房间里疯狂发泄着积压了两世的怨恨!书架上苏小贝硬塞给她的廉价玩偶?扯烂!抽屉里苏小宝“借”走又随意丢弃在她这里的游戏机?砸碎!衣柜里王翠花假惺惺“送”她的、土气又过时的旧衣服?统统扯出来,扔在地上狠狠践踏!
“啊——!”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终于冲破喉咙,带着无尽的怨毒和决绝,在小小的房间里回荡。
她大口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看着满地狼藉,眼神却前所未有地冰冷和清明。
发泄过后,是彻底的冷静。
滔天的恨意并未消失,反而沉淀下来,化为骨髓深处最坚硬的寒冰和最炽烈的火焰。
现在不是沉浸在仇恨中无法自拔的时候。
七天。
只有七天!
每一分,每一秒,都珍贵得如同救命稻草!
她需要钱!需要大量的钱!需要囤积足以在极寒末世中生存下去的物资!需要打造一个固若金汤、让所有仇人望而生畏的安全堡垒!
首先,必须立刻、马上、彻底地摆脱这个所谓的“家”!与这群吸血鬼进行最彻底的切割!一分一秒都不能再和他们纠缠!
目光,如同精准的手术刀,缓缓扫过房间,最终定格在衣柜最深处,一个用层层旧衣服包裹着的、毫不起眼的小木盒上。
苏晚走过去,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肃穆,拨开那些旧衣物,将那个蒙尘的小木盒取了出来。盒子很旧,边角有些磨损,透着一股岁月的沉寂。
她深吸一口气,带着某种诀别的意味,轻轻打开了盒盖。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几件旧物:一枚生母年轻时戴过的、已经失去光泽的银戒指;几张泛黄的、母亲抱着幼年苏晚的老照片;还有一只……通体翠绿、水头极好、雕工精美的翡翠手镯。
这是母亲临终前,紧紧攥着她的手,艰难地塞给她的。母亲当时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只是用尽最后力气,死死盯着这只镯子,又看看年幼的苏晚,浑浊的眼里充满了无尽的担忧和不舍。
“晚晚……收好……这是妈……留给你……最后的……”
母亲断断续续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这只镯子,承载着母亲对她全部的爱和最后的庇护。前世,即使在最艰难、被王翠花克扣生活费到只能啃馒头的时候,她也从未想过要卖掉它。这是她心底最柔软、最不容触碰的角落,是她与母亲之间最后的联系。
后来,在极寒末世降临,物资极度匮乏,苏小宝发着高烧时,王翠花和苏国强像闻到血腥味的鬣狗,红着眼睛逼她拿出这只镯子去换药。她死死护着,像护着最后的念想,换来的却是苏国强狠狠的一记耳光,王翠花恶毒的咒骂,还有苏小贝鄙夷的眼神。
最终,镯子还是被抢走了。换回来的,不过是两片过期退烧药。苏小宝活了下来,而她苏晚,失去了母亲唯一的遗物。
指尖颤抖着,轻轻抚过冰凉的翡翠镯身。那温润的触感,仿佛还残留着母亲掌心的温度。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但这一次,泪水中没有了软弱,只有破釜沉舟的决绝。
“妈……”苏晚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无尽的思念和痛楚,“对不起……女儿不孝……”
她闭上眼,两行滚烫的泪水滑落,砸在冰冷的翡翠上。
“但我需要它……需要它给我的命……续上复仇的资本!”再睁开眼时,所有的脆弱和犹豫都被彻底焚烧殆尽,只剩下磐石般的坚定和冰冷的火焰,“您在天之灵……请保佑女儿!这一世,我绝不会再任人欺凌!所有欠我们的,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小心翼翼地将翡翠手镯从盒中取出。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射在这方寸翠色之上。
嗡——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镯身的一刹那,一股比之前濒死时感受更加强烈、更加清晰的灼热洪流,猛地从她右手掌心炸开!那热度并非滚烫难忍,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沟通血脉的暖意,瞬间席卷了她的整条手臂,甚至直冲脑海!
苏晚浑身一震,惊愕地看向自己的右手。掌心皮肤光滑,没有任何异样,但那滚烫的、如同拥有生命般的热流感觉却真实不虚!它似乎在欢呼,在雀跃,与这枚来自母亲的翡翠手镯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共鸣!
这是……怎么回事?
重生带来的诡异热流……母亲的遗物……
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攫住了她的心脏。这突如其来的异变,是吉是凶?是母亲冥冥中的回应?还是……重生带来的、她尚未知晓的某种……力量?
没时间细想了!
苏晚猛地攥紧了手心里的翡翠镯子,那冰凉的触感和掌心的灼热形成奇异的对比。她不再犹豫,眼神锐利如刀,迅速换上一身最不起眼的旧衣服,将散乱的头发扎成一个利落的马尾。
她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苍白,消瘦,但那双眼睛,却燃烧着两世为人的恨火与重生的决绝,亮得惊人,仿佛能洞穿一切虚伪和黑暗。
拿起手机,屏幕亮起,猩红的日期【2025年6月19日】再次刺痛她的神经。
时间,开始了!
她拉开房门,毫不犹豫地踏入外面嘈杂而“正常”的世界。客厅里传来王翠花尖着嗓子指使苏小贝做早餐的声音,还有苏小宝打游戏的叫骂。这些噪音此刻听在耳中,只让她心底的寒冰更厚一层。
她目不斜视,径直走向大门。
“一大早死丧着脸给谁看?还不滚去做饭!”王翠花刻薄的声音从厨房门口传来。
苏晚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她的手紧紧揣在口袋里,死死握着那只冰凉的翡翠手镯,掌心那奇异的热流仍在脉动。
“我去把妈最后留给我的东西卖了。”她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子,清晰地穿透了客厅的嘈杂,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换钱,买我的命。”
说完,她“砰”地一声甩上了身后的家门。
隔绝了那个令人作呕的“家”,也彻底斩断了最后一丝可笑的、名为“亲情”的幻想。
门外,初夏的阳光有些刺眼。
苏晚站在老旧小区的楼梯口,眯着眼望向车水马龙的街道。世界依旧喧嚣,行人步履匆匆,为生活奔波。没有人知道,七天之后,这里将变成一片死寂的冰雪坟场。
她摊开紧握的手掌。那只翠绿欲滴的镯子在阳光下流转着内敛而神秘的光华,与她掌心那仍未完全消退的奇异灼热感,无声地交织在一起。
卖了它,是复仇之路的第一步。
可这诡异的灼热……到底是什么?
它,又会把自己引向何方?##第二卷:冰雪炼狱,复仇之火
第二章血色当铺
初夏清晨的阳光本该是暖的,可照在苏晚身上,却只让她感到刀刃刮骨般的寒意。口袋里那只冰凉的翡翠手镯,和她掌心那股诡异的、尚未完全消退的灼热感,如同冰与火的烙印,时刻提醒着她那场尚未发生的冰封地狱,以及刻入骨髓的背叛。
老城区狭窄的巷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早点摊油腻的烟火气。行人擦肩而过,带着各自生活的麻木或匆忙。没人注意到这个脸色苍白、眼神却亮得惊人的年轻女孩,她攥紧口袋里的硬物,步伐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决绝,目标明确地拐进一条更深的、连阳光都吝于光顾的岔路。
巷子尽头,一块褪色的、歪歪斜斜挂着的木牌——“周记典当”映入眼帘。油漆剥落,露出底下陈旧的木头纹理,像一张布满老年斑的脸。这是前世她走投无路时打听过的,出价最狠但也最不讲究来路的黑当铺。厚重的玻璃门后,光线昏暗,货架上杂乱堆放着蒙尘的金银器皿、旧手表、甚至几件泛着贼光的疑似出土陶器,空气里浮动着尘埃和陈年旧物的腐朽气味。
苏晚推开门,门上悬挂的铜铃发出干涩刺耳的“叮当”声,打破了店内的沉寂。柜台后面,一个穿着油腻盘扣唐装、身形干瘦的老头抬起头。他戴着老花镜,镜片后的小眼睛浑浊却锐利得像钩子,瞬间就锁定了苏晚,在她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和明显紧张的状态上扫了一圈,嘴角咧开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弧度,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
“小姑娘,当东西?”声音沙哑,带着长期烟熏火燎的粗粝感。
苏晚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恨。前世,王翠花那个毒妇,就是拿着从她这里抢走的镯子,进了这家店!她甚至能想象出王翠花当时是如何得意洋洋地吹嘘,如何贪婪地数着那沾着她母亲血泪的钞票!
“嗯。”苏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刻意放得低哑平直,听不出太多情绪。她走到柜台前,没有立刻拿出东西,只是隔着冰冷的玻璃柜台,与那双浑浊的老眼对视。一股令人作呕的、混合着劣质烟草和陈年汗渍的气味扑面而来。
“什么货色啊?拿出来看看。”周老板慢悠悠地放下手里把玩的一串油腻念珠,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猎食者般的压迫感。
苏晚深吸一口气,缓缓将手从口袋里抽出。那只通体翠绿、水头莹润、在昏暗光线下依然流转着内敛光华的翡翠手镯,被她轻轻放在了柜台上铺着的深蓝色绒布上。
“哟呵!”周老板浑浊的眼睛瞬间爆发出贪婪的精光,像饿狼看见了肥肉。他几乎是扑了过来,一把抓起镯子,动作快得完全不像个老头。老花镜被他推到额头上,他凑到眼前,对着门口漏进来的一缕微光,仔仔细细地端详起来,手指在冰凉的玉面上反复摩挲,嘴里发出啧啧的声响。
“水头不错……正阳绿……这雕工,老物件了……”他一边看,一边低声嘟囔,手指捏得死紧,仿佛怕它飞了。
苏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是担心价格,而是前世被抢夺时的窒息感再次袭来。她死死盯着周老板那双贪婪的手,指尖冰凉,掌心那股奇异的灼热感却似乎又隐隐躁动起来。
“可惜啊……”周老板忽然叹了口气,摇着头,将镯子放回绒布上,脸上那点精光瞬间收敛,换上了一副惋惜又为难的表情。“东西是好东西,但这料子……你看,这里,”他用指甲尖虚虚地点着镯子内侧一个极其细微、几乎肉眼难辨的、如同发丝般的天然石纹,“有暗裂,影响价值了。而且这款式,太老气,现在年轻人都不兴戴这个……”
苏晚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来了!和前世王翠花回来后抱怨的一模一样!这老东西压价的手段,几十年如一日!那条所谓的“暗裂”,根本就是天然石纹,在懂行的人眼里,甚至能增添古韵!
“老板,这是清代传下来的老坑玻璃种,水头足,色正阳,雕的是福寿绵长纹。”苏晚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直接点破了镯子的价值核心。她微微扬起下巴,眼神冷冽如冰,“您是老行家,眼力比我毒。那条石纹是天生地养,不是裂。开个实在价吧。”
周老板显然没料到眼前这个穿着寒酸、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竟然如此懂行,还如此镇定。他脸上的假笑僵了一下,浑浊的小眼睛里闪过一丝意外和更深的算计。他重新戴上老花镜,装模作样地又拿起镯子看了看,咂了咂嘴。
“小姑娘懂行啊?家传的?”他试探着问,目光像毒蛇的信子在她脸上舔舐。
“家母遗物。”苏晚吐出四个字,语气里没有悲伤,只有冰冷的陈述。
“唉,既然是遗物……那确实……可惜了。”周老板又叹了口气,演得情真意切。“这样吧,看在你孝心,东西也确实有点年头的份上……”他伸出两根枯瘦的手指,在苏晚眼前晃了晃,“两万。一口价。这行情,也就我老周敢收这种‘有瑕疵’的老货了。”他把“有瑕疵”三个字咬得很重。
两万?!
前世王翠花那个蠢货,就是被这老东西用区区两万块骗走的!苏晚记得清清楚楚!这只镯子,放到正规拍卖行,遇到合适的买家,翻十倍都不止!这老吸血鬼!
一股狂暴的怒火混合着前世被掠夺的屈辱,如同岩浆般直冲苏晚的头顶!她几乎控制不住要一拳砸碎这老东西的眼镜!掌心那股灼热感猛地加剧,如同握着一块烧红的炭,烫得她指尖都在颤抖!
就在苏晚的怒火即将冲破理智的堤坝,那句“你怎么不去抢”就要脱口而出的瞬间——
“叮当!”
当铺那刺耳的铜铃声再次响起!
厚重的玻璃门被猛地推开,一个彪形大汉裹挟着一股浓烈的汗味和烟味闯了进来。这人剃着青皮头,脖子上挂着一条小指粗的金链子,穿着紧身黑T恤,鼓胀的肌肉几乎要撑破布料,脸上横着一道狰狞的刀疤,眼神凶戾,一看就不是善茬。
“老周头!钱呢?!”刀疤脸一巴掌拍在柜台上,震得上面几件小玩意儿都跳了起来,声音粗嘎得像砂纸摩擦。“昨儿说好的!今天拿不到钱,老子拆了你这破店!”
周老板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刚才面对苏晚时的精明和算计荡然无存,只剩下惊恐和谄媚。他慌忙堆起笑:“哎哟,疤哥!您…您怎么亲自来了?不是说好下午吗?钱…钱我正给您准备着呢!您看,这不是刚收了件好东西,马上就能周转开……”他说着,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了柜台上的翡翠手镯。
刀疤脸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凶戾的眼神落在翠绿欲滴的镯子上时,也闪过一丝贪婪和惊艳。“就这玩意儿?值几个钱?够还老子的账?”他大手一伸,带着一股劲风,直接就朝镯子抓去!动作粗鲁蛮横,完全没把这价值不菲的古董放在眼里!
“别动!”苏晚和周老板几乎同时惊叫出声!
苏晚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她的心在那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母亲的遗物!她复仇的启动资本!绝不能被这个莽夫玷污甚至毁掉!一股强烈的保护欲混合着滔天的恨意和掌心那灼烧般的痛楚,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
嗡——!
就在刀疤脸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翡翠镯子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股无形的、肉眼无法看见的灼热冲击波,猛地以苏晚紧握的右手为中心爆发开来!
苏晚只觉得掌心像是握着一颗微型太阳,那股灼热洪流瞬间失控,顺着她的意志(或者说,是超越了她意志的某种本能)狂涌而出!目标直指那只即将被触碰的手镯!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扭曲。
在苏晚惊骇欲绝的注视下,在刀疤脸粗壮的手指距离镯子不到一寸的地方——
那只翠绿的手镯,就在周老板的眼皮底下,就在刀疤脸的手指缝间,毫无征兆地、凭空消失了!
如同水汽蒸发,如同幻影破灭!
前一秒它还静静躺在深蓝色的绒布上,散发着温润的光泽,下一秒,它存在的位置就只剩下绒布被压出的浅浅凹痕!
“什么鬼东西?!”刀疤脸抓了个空,粗壮的手指狠狠戳在坚硬的玻璃柜台上,疼得他龇牙咧嘴,随即惊怒交加地吼了出来。
“镯…镯子呢?!我的镯子呢?!”周老板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老眼圆瞪,眼珠子几乎要凸出眼眶!他猛地扑到柜台上,双手在绒布上疯狂地摸索拍打,仿佛那只镯子只是隐形了!可触手所及,只有冰冷的玻璃和柔软的绒布!翡翠手镯,不翼而飞!
当铺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周老板粗重惊恐的喘息,刀疤脸惊疑不定的低骂,还有苏晚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重重敲击着她的耳膜。
她僵在原地,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不见了?
镯子……消失了?
就在她的眼皮底下,在她那失控的、源自掌心的灼热意念爆发的一瞬间……消失了?
苏晚下意识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看向自己依旧紧握成拳的右手。
掌心那股灼热感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只残留着一点微温,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般的力量只是一场幻觉。
但一种奇异而清晰的、沉甸甸的“存在感”,却诡异地出现在她的意识深处!
不是实物,更像是一种……“确认”?
一种“它就在那里”的绝对认知!
她的意念不由自主地“沉”向那个感知到的“地方”。
轰——!
一片虚无、冰冷、死寂、却无比广袤的黑暗空间,如同宇宙初开般,骤然在她“眼前”展开!
空间的中心,一点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翠绿色光芒,静静地悬浮着——正是那只消失的翡翠手镯!
它完好无损地漂浮在绝对的虚空中,散发着温润而熟悉的光泽!
空间!
是空间!
那股灼热……是空间异能?!她重生带来的诡异热流,竟然是一个空间异能的种子?!而母亲遗留下的翡翠手镯,在接触的瞬间,如同钥匙,意外地激活了它?!
巨大的震惊和狂喜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苏晚的四肢百骸!末世生存最重要的依仗之一!就这么……意外地觉醒了?!虽然只是雏形,虽然刚才失控得莫名其妙,但这意味着……意味着她囤积物资的计划,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妈的!老东西!你耍老子?!”刀疤脸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将苏晚从震撼中猛地拉回现实!他一把揪住还在柜台上疯狂摸索、状若癫狂的周老板的衣领,唾沫星子喷了老头一脸,“敢在老子面前玩魔术?!活腻歪了?!钱!还有老子的精神损失费!今天不拿出十万块,老子把你当铺砸成渣!”
“不…不是啊疤哥!真…真不见了!那镯子…它…它自己没的啊!”周老板吓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老脸煞白如纸,徒劳地挣扎着,目光却猛地转向了旁边唯一的外人——苏晚!
那浑浊的眼睛里,惊恐瞬间被一种毒蛇般的阴狠和贪婪取代!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指着苏晚尖叫道:“是她!是她搞的鬼!镯子是她拿来的!一定是她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疤哥!抓住她!镯子肯定在她身上!搜她的身!”
刀疤脸凶戾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子,瞬间钉在了苏晚身上!那眼神充满了怀疑、暴虐和毫不掩饰的掠夺欲!他一把甩开瘫软的周老板,像座移动的铁塔,带着浓重的压迫感,一步、一步,朝着苏晚逼近!
“小娘皮……是你?”他狞笑着,露出森白的牙齿,粗壮的手指捏得咔吧作响,“敢在疤爷面前耍花招?把镯子交出来!不然……”他上下打量着苏晚单薄的身体,眼神淫邪而残忍,“老子让你后悔生出来!”
狭窄的当铺里,空气凝固得像冰。前有凶神恶煞的刀疤脸步步紧逼,后有毒蛇般盯着她的周老板。冰冷的玻璃柜台反射着两人狰狞的面孔,如同地狱的入口。
苏晚的心脏在狂跳,后背紧贴着冰冷的玻璃门,退无可退。
冰冷的杀意和贪婪的恶意如同实质的冰水,将她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空间里的镯子还在。
但眼前的绝境,已然降临。
异能初醒,强敌环伺。
她该如何破局?
掌心的微温,是希望……还是引向更黑暗深渊的导火索?
第三卷:寒潮之巅,势力初成
第三章冰锋初试
刀疤脸粗重的呼吸带着浓重的烟臭味喷在苏晚脸上,那双充满淫邪与暴虐的眼睛,如同黏腻的毒蛇,在她身上寸寸舔舐。他蒲扇般的大手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劲风,毫不留情地抓向她单薄的胸口!
“小娘皮,敬酒不吃吃罚酒!”
狭窄的当铺仿佛瞬间被压缩成窒息的黑匣子。周老板瘫在柜台后,浑浊的老眼里闪烁着毒蛇般的幸灾乐祸和贪婪,仿佛已经看到苏晚被撕碎、被搜刮,那只价值连城的镯子最终落入他掌心的画面。
退无可退!
恐惧如同冰水浇头,却在触及灵魂深处那滔天恨意的瞬间,被点燃、被蒸发!前世被推入冰窟的绝望,至亲背叛的冰冷眼神,与此刻刀疤脸狰狞的面孔、周老板阴毒的注视,在苏晚脑海中轰然重叠!
**不能死!绝不能死在这里!**
母亲的镯子还在空间!重生的机会就在眼前!七天!她只有七天!
“滚开!”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从苏晚喉咙里迸发,带着两世为人的怨毒和孤注一掷的疯狂!就在刀疤脸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她衣襟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掌心那股刚刚沉寂下去的灼热感,如同被浇了滚油的烈火,猛地再次炸开!这一次,不再是失控的奔涌,而是被她那狂暴的求生意志和刻骨恨意强行牵引、凝聚!
目标——刀疤脸那只罪恶的手!
意念如同无形的尖锥,狠狠刺向意识深处那片广袤冰冷的黑暗空间!空间中心,那只静静悬浮的翡翠手镯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意志,翠绿的光华微微一闪。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没有炫目的光影。
只有一种极其诡异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剥离”感!
“呃啊——!!!”
刀疤脸前扑的动作骤然僵死!他那张横肉遍布的脸上,所有的淫邪和暴虐瞬间被一种极致的、无法理解的剧痛和惊骇所取代!他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如同被踩断脊梁的野兽!
他抓向苏晚的那只右手,从小臂中段开始,凭空消失了!
不是被切断!不是被炸碎!
是如同那只翡翠手镯一样,毫无征兆地、彻底地、干干净净地消失了!
断口处光滑得如同最精密的激光切割,皮肤、肌肉、骨骼的截面清晰可见,却没有一滴鲜血喷溅出来!仿佛在消失的瞬间,那断口就被某种无形的、极致的高温瞬间灼烧封死!
一只完整的手臂,就这么在狭窄的当铺里,在周老板惊骇欲绝的注视下,在苏晚冰冷燃烧的瞳孔倒影中,诡异地人间蒸发!只留下刀疤脸光秃秃的、冒着缕缕诡异青烟的断臂!
时间仿佛凝固了。
刀疤脸的惨嚎卡在喉咙里,只剩下嗬嗬的抽气声,他巨大的身躯因为剧痛和极致的恐惧而筛糠般颤抖,踉跄着后退,砰地一声撞在沉重的玻璃门上,瞳孔涣散,如同见了活鬼!
周老板更是吓得魂飞天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像条离水的鱼,身体软软地从柜台后滑倒在地,裤裆处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湿痕,浓烈的骚臭味弥漫开来。他死死盯着刀疤脸那恐怖的断臂,又猛地看向苏晚,浑浊的老眼里只剩下无边的恐惧,仿佛站在那里的不是一个年轻女孩,而是从地狱爬出来的索命恶鬼!
苏晚也僵立在原地,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右手掌心残留着强烈的灼痛感,指尖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她看着刀疤脸那光秃秃的、冒着青烟的断臂,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
杀人了?
不,是“抹除”了!
这就是空间异能的力量?如此霸道,如此……诡异而恐怖!
前世她只是一个在末世底层挣扎的普通人,连杀只鸡都手抖,更遑论如此血腥地断人肢体!强烈的生理不适让她脸色惨白如纸,几乎站立不稳。
但心底深处,那被冰封了两世的恨意,却在这血腥的刺激下,如同被浇灌的毒藤,疯狂滋长!
是他们逼她的!是这些渣滓自找的!
前世被推入冰窟的寒冷,被至亲背叛的绝望,此刻都化作了支撑她站直的冰冷骨架!软弱?同情?那是属于前世的苏晚!这一世,她只为复仇和生存而活!挡路者,死!
“鬼……鬼啊!!”瘫在地上的周老板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只想离苏晚这个“怪物”越远越好。
这声尖叫如同惊醒了刀疤脸,剧痛和恐惧彻底摧毁了他凶悍的外壳。他捂着断臂,发出野兽般的哀嚎,再也顾不上面子和贪婪,巨大的身体爆发出求生的本能,用仅存的左手疯狂地扒拉着当铺厚重的玻璃门,连滚爬爬地冲了出去,断臂处滴落的不是血,而是散发着焦糊味的诡异液体,在肮脏的地面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狼狈地消失在巷口。
当铺里,只剩下浓烈的骚臭味、若有若无的焦糊味,以及瘫在地上抖如筛糠、面无人色的周老板。
苏晚强压下胃里的翻腾和指尖的颤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污浊的气味让她微微蹙眉。她一步步走向瘫软的周老板,脚步声在死寂的当铺里清晰得如同催命鼓点。
“不……不要过来!镯子……镯子我不要了!钱……钱我给你!别杀我!别杀我!”周老板吓得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双手胡乱地在身前挥舞,仿佛这样就能阻挡那无形的恐怖力量。
苏晚在他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阳光从门缝挤进来,照亮她半边苍白的脸,另一半隐在阴影里,眼神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冻土。刚才的失控和震撼已经沉淀下去,化为一种更加内敛、也更加危险的冰冷。
“钱。”她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如同冰锥凿进周老板的耳膜。“五十万。现金。现在。”
“五……五十万?!”周老板下意识地惊叫,但接触到苏晚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剩下的话瞬间卡死在喉咙里。刚才刀疤脸手臂消失的恐怖画面再次浮现,他浑身一个激灵,死亡的恐惧彻底压倒了贪婪。“有!有!我拿!我马上拿!”
他连滚带爬地扑向柜台后面一个镶嵌在墙里的老旧绿色保险柜,双手抖得几乎握不住钥匙,试了好几次才“咔哒”一声打开柜门。里面堆满了成捆的现金,大多是旧钞,散发着浓重的油墨和霉味。他哆嗦着抱出几大捆,手忙脚乱地塞进一个脏兮兮的黑色大旅行袋里。
“五……五十万!只多不少!姑奶奶……您……您拿好!”周老板将沉重的旅行袋推到苏晚脚边,整个人如同烂泥般瘫软在地,裤裆再次湿了一大片,眼神里充满了哀求。
苏晚没有去碰那个袋子,冰冷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过周老板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老脸。
“今天的事,”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淬了冰的刀子,一字一句钉进周老板的心脏,“管好你的嘴。如果外面有关于我、关于那个镯子、或者关于那个刀疤脸的半点风声……”
她微微停顿,目光落在周老板完好的双手上,那眼神,如同在看两件随时可以消失的物品。
周老板猛地一哆嗦,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敢泄露半个字,下一瞬间消失的,可能就是自己的舌头,或者……整颗脑袋!
“不敢!不敢!我发誓!我什么都不知道!刀疤是自己摔断手跑掉的!我什么都没看见!姑奶奶您放心!我老周在这条街混了几十年,嘴巴最严!烂在肚子里!烂在肚子里!”他赌咒发誓,磕头如捣蒜,额头重重地撞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苏晚不再看他。她弯腰,单手提起那个沉甸甸的旅行袋,粗糙的帆布面料硌着掌心残留的灼痛感。五十万现金的重量,远远比不上母亲那只镯子在她心中的分量,但这是她复仇之路的第一块基石。
她拉开门,刺眼的阳光瞬间涌入,驱散了当铺内的阴冷和血腥气。她头也不回地踏入阳光之中,将那充斥着恐惧、贪婪和污秽的黑暗空间彻底甩在身后。
沉甸甸的旅行袋压在肩头,五十万现金的重量是真实的,但苏晚的心却感觉不到一丝轻松。掌心的灼痛感已经消退,只留下一种奇异的、与那片黑暗空间若有若无的联系感。异能的存在,如同一把悬在头顶的双刃剑,给了她前所未有的依仗,也带来了失控的阴影和更深的危机。
当铺的血腥一幕反复在她脑海中闪现。刀疤脸的惨嚎,断臂处诡异的青烟,周老板那如同见了鬼的恐惧眼神……她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些画面驱逐出去。
**这只是开始。**
末世之中,比这血腥百倍的事情比比皆是。心软、迟疑、恐惧,只会让她重蹈前世的覆辙!
她必须尽快适应这股力量,掌控它,而不是被它反噬!
意念再次沉入那片广袤冰冷的黑暗空间。翡翠手镯依旧静静地悬浮在中心,散发着温润而稳定的翠绿光华。苏晚尝试着将注意力集中在旅行袋上。
“收!”
意念集中,如同无形的触手缠绕上旅行袋。
嗡!
掌心微热,肩头骤然一轻!
沉重的旅行袋瞬间消失,下一秒,它便突兀地出现在那片黑暗空间之中,静静地躺在距离翡翠手镯不远的地方。成功了!收入物品比“抹除”手臂要轻松得多,消耗也微乎其微。
苏晚心中稍定。看来空间收取无生命物品是基础能力,消耗可控。而“抹除”……代价显然巨大,而且极不稳定,刚才那一下几乎抽空了她的精神,还伴随着强烈的反噬灼痛感。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再轻易动用。
有了空间异能,她囤积物资的计划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隐蔽性、安全性、容量都得到了质的飞跃!
她步履不停,目标明确地走向老城区边缘。前世记忆里,那里有一片废弃的工厂区,其中有一个由退伍军人看守的、位置偏僻却结构异常坚固的旧仓库。那里,就是她打造末世堡垒的最佳起点!
七拐八绕,穿过越发破败、行人稀少的街道,一片锈迹斑斑的厂区围墙出现在眼前。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机油的味道。按照记忆,苏晚很快找到了那个仓库。厚重的铁门紧闭,门口挂着一个简陋的木牌——“启明仓库”。
她走上前,用力敲了敲厚重的铁门。
“谁?”一个低沉而带着警惕的男声从门内传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铁门,带着一种军人特有的利落和力量感。
“租仓库的。”苏晚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铁门上的一扇小观察窗被拉开,露出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睛。眼神沉稳,带着审视,在苏晚脸上和她空荡荡的双手上扫了一圈。似乎有些意外来租仓库的是个如此年轻、看起来还有些单薄的女孩。
“证件。”男人言简意赅。
苏晚递上自己的身份证。男人接过,仔细看了看,又透过观察窗再次打量了她一番,眼神中的审视并未减少。
“吱呀——”
沉重的铁门被从里面拉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迷彩T恤、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出现在门口。寸头,古铜色的皮肤,五官轮廓硬朗,如同刀削斧凿。他站在那里,如同一杆标枪,沉稳而内敛,但苏晚敏锐地捕捉到他眉宇间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长期处于紧张状态的紧绷感。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右眉骨上方一道浅浅的疤痕,不仅无损他的硬朗,反而增添了几分历经风霜的锐气。
正是前世记忆中那个仓库的看守者,林焰。
“苏晚?”林焰确认了一下身份证上的名字,声音依旧低沉。“看仓库?做什么用?租多久?”
“存放一些……私人收藏品。”苏晚斟酌着用词,目光越过林焰,迅速扫视着仓库内部。巨大的空间,挑高惊人,水泥地面平整,墙壁是厚实的红砖,几根粗壮的混凝土柱子支撑着钢结构的屋顶。结构比她记忆中看到的还要坚固!而且通风良好,没有一般仓库的霉味。更关键的是,她注意到仓库角落堆放着一些废弃的钢筋、角铁和几块厚重的防弹钢板!简直是打造安全屋的天然宝库!
“至少三年。一次性付清。”苏晚收回目光,看向林焰,直接抛出条件。钱对她现在来说,只是数字,时间才是最紧迫的!
林焰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三年?一次性付清?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他再次审视着眼前这个女孩,她看起来苍白瘦弱,眼神却异常沉静,甚至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冰冷和决绝?这种矛盾感让他心中微动。
“跟我来。”他没有多问,侧身让开通道。
仓库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空旷和坚固。林焰带着她简单走了一圈,介绍了一下基本的消防设施和电力接口。苏晚一边听着,心思却飞快运转。这里的位置、结构、空间,都完美契合她的需求!特别是那些废弃的建材,简直是意外之喜!
“租金多少?”苏晚直截了当。
林焰报出了一个相当公道的价格。苏晚没有还价,直接从随身的小背包里(实际上是从空间里取出)拿出几捆现金,正好是三年租金加押金的数额,放在旁边一张落满灰尘的工作台上。
“这是定金。合同今天签,剩下的尾款,最迟明天下午,连同改造仓库需要的材料清单费用,一起付清。”苏晚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干脆。
林焰看着工作台上那几捆崭新的钞票,又看看苏晚平静无波的脸,沉默了几秒。这个女孩行事风格之利落、出手之阔绰,都透着不寻常。
“改造仓库?”他捕捉到关键信息,锐利的目光看向苏晚。“我这里只提供场地,不负责改建。而且,大规模的改建需要审批……”
“不需要你负责施工,也不需要审批。”苏晚打断他,目光迎上他探究的眼神,没有丝毫闪躲,“你只需要提供钥匙,并且在未来三天内,不要出现在仓库附近。所有改造我自己找人处理,保证不会破坏主体结构,结束后恢复原状。作为交换……”她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尾款我会额外再加百分之二十。并且,保证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会受到牵连。”
林焰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不要出现在仓库附近?自己找人处理?保证不受牵连?这要求太过古怪,甚至可以说……危险。他退役后看守这个仓库,图的就是一份清净和安稳。眼前这个女孩和她提出的要求,像一团迷雾,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理由。”他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军人的直接和压迫感。
苏晚的心微微一紧。她知道这个要求很突兀,很难让人接受。但她必须争取这宝贵的、无人打扰的三天时间!空间异能不能暴露,她需要绝对隐秘的环境来改造这个堡垒!
“私人原因,不便透露。”苏晚迎着他锐利的目光,语气没有丝毫退让,反而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强硬。“你只需要选择,接受这笔交易,拿着钱离开三天。或者……我另找地方。”
她作势要去拿回工作台上的现金。
空气瞬间凝固。林焰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在苏晚脸上逡巡,似乎想穿透她平静的表象,看清她内心的真实意图。仓库里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苏晚的手指已经触碰到冰冷的钞票边缘。她的心悬到了嗓子眼,掌心的空间异能无声地凝聚,如同一张蓄势待发的弓。如果林焰拒绝,甚至试图深究……她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这个仓库,她志在必得!
就在苏晚的手指即将收拢钞票的刹那——
“钥匙。”
林焰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他移开了目光,不再与苏晚对视,而是转身走向墙角一个挂满灰尘的挂钩,取下了一串沉重的黄铜钥匙。
苏晚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掌心凝聚的力量悄然散去。她暗自舒了一口气,手心却已经沁出一层薄汗。
“合同在这里签。”林焰将钥匙和一个简单的租赁合同放在工作台上,声音听不出情绪。“尾款和额外百分之二十,明天下午五点前,放到里面那间值班室桌上。”他指了指仓库深处一个隔出来的小房间。“三天后,我回来验收。如有损坏,押金不退,并追究责任。”
“成交。”苏晚没有丝毫犹豫,拿起笔,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笔迹稳定而有力。
林焰看着合同上娟秀却透着锋芒的签名,又深深看了苏晚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探究,有警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但他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拿起属于自己的那份合同和那几捆定金现金,利落地塞进一个旧帆布包里。
“走的时候,锁好门。”他丢下最后一句话,背上帆布包,高大的身影没有任何留恋,大步流星地走向仓库大门。厚重的铁门在他身后“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光线,也隔绝了林焰那带着压迫感的身影。
仓库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苏晚一个人,站在空旷巨大的水泥空间里,尘埃在从高窗射入的光柱中缓缓飞舞。
成功了!
堡垒的根基,拿下了!
巨大的疲惫感和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席卷了她,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短短半天时间,从当铺的血腥冲突到与林焰的紧张对峙,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绷状态,此刻松懈下来,才感到一阵阵眩晕。
她摊开自己的右手。掌心皮肤光滑,没有任何异样。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刚才在这里爆发了怎样恐怖的力量,又经历了怎样惊心动魄的谈判。
意念沉入空间。
翠绿的镯子安然悬浮。
旁边,是那个装着五十万现金的黑色旅行袋。
钱有了。
安全屋的场地有了。
空间异能……虽然如同一个难以驯服的凶兽,但也确确实实地存在着。
复仇的齿轮,终于开始转动!
苏晚扶着墙壁站起身,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冰冷。时间紧迫,她不能休息!三天!她只有三天时间将这个空旷的仓库,打造成一个能在零下七十度极寒和人性之恶中屹立不倒的钢铁堡垒!
她开始在仓库内快速走动,大脑如同精密的计算机高速运转:
***防御核心:**大门必须更换!前世那扇铁门根本挡不住疯狂的人群!要最厚的合金防爆门,配合液压闭锁系统!仓库墙壁虽然厚实,但还不够!需要在内侧加装钢板!高处的窗户全部用钢板封死,只留几个隐蔽的射击孔和观察孔!林焰留下的那些废弃钢筋和钢板,正好派上用场!
***生命维持:**取暖是重中之重!光靠发电机和电暖器是自杀!必须安装燃木/燃油两用的大型锅炉,连接地暖管道!通风系统要独立且隐蔽,加装多层过滤,防止极端低温冻结和外部毒气渗透!
***物资储备:**空间是最大的底牌,但明面上也需要大量的物资掩人耳目!食品、药品、燃料、武器……清单在她脑海中飞速拉长!特别是武器!当铺的经历告诉她,末世之中,没有力量,一切物资都是为他人准备的嫁衣!
***能源保障:**大功率柴油发电机至少两台!配套的静音系统!屋顶要铺设太阳能板阵列!蓄电池组!汽油、柴油的储备量要以吨计!
她走到仓库深处林焰提到的那间值班室。里面很小,只有一张行军床,一张旧桌子和一把椅子,但墙壁同样厚实。这里可以作为临时的指挥所和最后的避难室。
苏晚坐到那张嘎吱作响的旧椅子上,从空间里取出纸笔,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光线,开始奋笔疾书。一张详细到令人发指的改造清单和物资采购清单在她笔下迅速成型,字迹潦草却条理分明。每一笔,都关乎生死!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当她终于放下笔,看着密密麻麻写满了数页纸的清单时,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仓库里光线昏暗,寂静无声,只有她自己清浅的呼吸。
一种巨大的孤独感和即将面对末世洪流的沉重压力,如同冰冷的潮水,悄无声息地将她包围。
她站起身,走到巨大的仓库门前,透过门缝看向外面。夕阳的余晖给破败的厂区镀上了一层凄艳的血红色。远处的城市华灯初上,车流如织,一片喧嚣繁华的景象。
没有人知道,这片繁华,将在六天后彻底冰封。
更没有人知道,在这片废弃厂区的深处,一个孤零零的女孩,正在为一场席卷一切的浩劫,做着最后的、疯狂的准备。
苏晚的目光落在远处厂区围墙的一个缺口。
那里,似乎有一道穿着白色连衣裙的身影,在血色夕阳下,一闪而过。
那身影……有点眼熟?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
一股寒意,比当铺里的杀意更冷,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白莲?
她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