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晨光透过窗棂,在略显凌乱的床榻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萧夜穿着一身杏黄色的细棉短褂,盘腿端坐其上。他小脸紧绷,双目紧闭,稚嫩的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半晌,他缓缓吐出一口悠长的浊气,那气息在微凉的空气中凝成一道短暂的白雾。他睁开眼,感受着丹田内那几乎看不出增长、依旧稀薄如初的淡青色斗之气,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啊啊啊啊啊——!”
一声源自灵魂的哀嚎终于冲破喉咙,打破了室内的寂静。三岁孩童稚嫩的脸庞上,写满了与年龄极不相称的烦躁和绝望。
“修炼好枯燥啊!一开始那点新鲜劲儿,早被磨得连渣都不剩了!”他抓狂地揉着自己脑袋上那两个歪歪扭扭的小揪揪,仿佛想把那股憋闷揉散。
“完了完了,”他自暴自弃地往后一倒,瘫在软枕上,小短腿有气无力地蹬了两下,“我怕是得了绝症……一种叫‘懒癌’的不治之症。”那双原本清澈灵动的大眼睛,此刻仿佛蒙上了一层灰翳,失去了所有光彩。
“那个叫什么来着?给斗者之前用的温养灵液?好像需要木系魔核……啧,就算知道配方又怎样?我又不是炼药师!好想……好想躺着就能变强啊!”这念头如同诱人的毒苹果,让他选择了战略性放弃。
“去看看萧炎去,看看药老戒指在不在。”
萧夜放弃了修炼,一个跟头翻起来决定去看看这个“狠人”表弟。
“哗啦——”
肉乎乎的小手掀起门廊悬挂的青玉珠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三岁的小身影利落地跃下檀木矮榻,光脚丫熟练地找到地上那双色彩斑斓、憨态可掬的虎头鞋套了进去。小小的身躯竟努力走出一种“龙行虎步”的气势,只是那摇摇晃晃的姿态,平添了几分童稚的可爱。
正在廊下细心侍弄几盆药草的阿翠,忽觉腰间系带的流苏穗子被一只小手紧紧攥住,一股不容置疑的拉力传来。低头一看,自家小少爷正仰着小脸,杏黄色的衣襟被晨风吹得微微鼓起,活像只圆滚滚的绒球。
“去看,弟弟。“软糯童音裹着不容拒绝的意味,阿翠只好放松身体被萧夜拉着跑。
少族长院落的重檐在百步外压着云影,守门侍卫见那团杏黄滚到阶前,粉雕玉琢的小脸仰起时,青石貔貅都似柔和了轮廓。阿翠无奈地跟在小少爷后面,因为萧夜这个房子也在萧家中部,拐个弯就到少族长的大院了。
作为族长萧林的嫡孙,萧炎的身份自然比萧夜更为尊贵。但萧夜毕竟是同族兄弟,想来看看尚在襁褓中的小表弟,倒也算不得逾矩。萧夜在门口软语央求了几句,那守门侍卫便笑着将他放了进去。
萧炎的居所位于少族长府邸西侧的独立厢房院落。与萧家核心子弟普遍居住的精致小院相比,这少族长府邸的规模堪称宏伟。除了主屋,东西厢房各带独立小院,前后更有精心打理的花园和专供修炼的场地。萧炎所居的西厢房,内部格局也更为讲究,大堂、左右室、左右夹间一应俱全。
“哎呦!这不是我们小萧夜少爷嘛!”一个体态丰腴、面容和蔼的妇人闻声迎了出来,她胸前的衣襟还带着淡淡的乳香,正是萧炎的奶娘。
萧夜一见她,却像受惊的小兔子般“嗖”地往后缩了半步——这位奶水过于充沛的妇人,曾在他更小的时候强行喂奶,给他幼小的心灵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连着做了好几晚被“奶海”淹没的噩梦。
“嗯~不……不要!”萧夜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小脸都微微发白,眼神里满是警惕。
奶娘见状,也不勉强,只是慈爱地笑了笑。萧夜的目光越过她,急切地投向屋内。
紫檀木打造的精致摇篮静静安置在窗下,摇篮旁的小香炉里飘散着令人心安的安魂香气。襁褓中的小婴儿正睡得香甜,小脸粉嫩,如同含苞待放的莲花。
萧夜的目光飞快地扫过那双露在襁褓外、攥着小拳头的手——十指空空如也!那枚至关重要的漆黑戒指,此刻并不在他手上!
“我……想抱抱弟弟!”萧夜努力模仿着这个年龄段孩童应有的语气,仰着小脸,大眼睛里盛满了渴望。他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现在抱一抱,以后万一跟这位“炎帝”表弟有点什么龃龉,一句“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甩出去,说不定就能化干戈为玉帛!
奶娘看着萧夜那还没摇篮高的小身板,忍俊不禁地摇摇头:“你?小祖宗,你这小胳膊小腿儿的,能抱得稳弟弟吗?可别把他摔着咯。”
“要抱嘛……就要抱嘛!”萧夜忍着内心泛起的鸡皮疙瘩,使出了撒娇大法,小嘴微嘟,眼神湿漉漉地望着奶娘,那祈求的小模样让人难以拒绝。
“哎呦,我的小少爷,弟弟睡得正香呢……”奶娘有些头疼,哄睡这小祖宗可不容易。然而她话音未落,摇篮里的小婴儿似乎被说话声惊扰,小眉头皱了皱,竟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双乌溜溜、如同浸在水银里的黑曜石般的眸子,好奇地望了过来,不哭也不闹。
“你看,吵醒了吧?”奶娘无奈,但看着萧夜那期盼的眼神,又看看醒着也安静的萧炎,只得妥协,“好吧好吧,小祖宗,我扶着他,你小心点抱一下,就一下啊!”她弯腰,小心翼翼地将襁褓中的萧炎抱了起来。
“嗯嗯!”萧夜立刻兴奋地伸出双臂,努力摆出最稳当的姿势。奶娘将柔软的小婴儿轻轻放入萧夜稚嫩的臂弯里,自己的双手则紧张地虚托在下方,生怕有个闪失。
萧夜低下头,与襁褓中的萧炎,两双同样属于“异乡人”的眸子,在斗气大陆乌坦城的这个清晨,完成了历史性的对视。萧夜心中念头飞转:“原著说他也是穿越者……要不要试探一下?可万一他那个世界不是地球,我岂不是自曝了?”无数思绪在脑海中翻腾。
就在这时,萧夜丹田内那缕淡青色的斗之气,毫无征兆地、剧烈地震颤起来!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巨石!这震动并非源于他自身的意念控制,更像是……被怀中婴儿身上某种无形的力场牵引、共鸣!
“怎么回事?!”萧夜心中剧震,“这就是未来炎帝的恐怖天资?刚出生就能引动他人斗气?!”他强压下惊骇,为了验证,他小心翼翼地分出一丝极其微弱的斗气,凝聚于空闲的指尖。
果然!那丝淡青色的气流,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频率高速震颤着,如同风中狂舞的细丝!摇篮里的萧炎似乎被这指尖的微光吸引,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一旁的奶娘也注意到了这奇异的现象,她疑惑地蹙起眉,也试着调动体内斗气,深蓝色的水属性斗气在她指尖凝聚成形,却稳定如常,并无半分异状。“咦?”奶娘更加困惑了,看向萧夜的目光充满探究。
不是环境问题!真的是萧炎本身的影响!萧夜的心跳骤然加速,几乎要蹦出胸膛。他将怀中的小婴儿小心翼翼地交还给奶娘,如同捧着易碎的稀世珍宝。
他试探性地往外走了两步,远离了萧炎所在的区域——指尖那丝震颤的斗气,瞬间恢复了平静!他又折返回来,伸出小指,轻轻戳了戳萧炎粉嫩的脸颊——指尖的斗气立刻又像通了电般剧烈震颤起来!
“我的特殊……终于来了吗?!”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瞬间冲垮了之前的沮丧,萧夜的心脏也跟着那震颤的斗气疯狂擂动!他强忍着几乎要喊出来的冲动,小脸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
他甚至没有立刻察觉到,在那奇异的、持续的震颤共鸣中,他指尖那缕原本纯净的淡青色斗之气,其核心深处,已然悄然晕染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淡金色光泽!
“这孩子……”奶娘看着对着小婴儿兀自傻乐的三岁娃娃,又看看他指尖那缕时而平静时而狂颤的斗气,只觉得莫名其妙,甚至有些滑稽地摇了摇头。
……
从少族长的院落回来,萧夜的心情像是坐了一趟过山车,跌宕起伏。
高兴的是,他似乎真的拥有某种极其特殊、与萧炎相关的“共鸣”能力,这无疑是他穿越以来发现的第一个“金手指”苗头!可悲伤也随之而来——这能力除了让斗气抖得像帕金森,目前看来……好像屁用没有啊?!
“难道就是个‘主角鉴定器’?可我知道他是主角啊!我甚至还知道隔壁《大主宰》的主角是谁呢!”
萧夜苦恼地抓着自己蓬松柔软的头发,像只烦躁的小狮子。他下意识地把玩着体内那缕斗之气,指尖凝聚出一小团淡青色的光晕。突然,他动作一顿,小眉头紧紧皱起。
“咦?颜色……好像不太对?”他凑近了仔细瞧,小小的脸上满是困惑,“之前不是透明中带着很淡很淡的青色吗?现在这青色里面……怎么好像混进去一点金灿灿的东西?”他努力回忆着斗气最初觉醒时的模样。
半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费力地从凌乱的床铺深处拖出一卷边缘有些磨损的陈旧竹简。这正是他从父亲萧山书房里“顺”来的《斗气启蒙纲要》,父亲大约是忘了收回去了。
他笨拙地摊开竹简,目光扫过上面古茂遒劲的刻字:
《斗气启蒙纲要》
总章:稚子三载,筋骨初成。经脉未固,强行引气恐伤根基,遗祸无穷。当择辰时灵泉畔,以柔和斗气温养,引得自生真气而抗,如春蚕吐丝,徐徐图之,此乃正道……
修炼篇:闭目趺坐,以冥想念力催动丹田一缕斗气,如春蚕啮桑,沿十二正经缓缓游走。正调呼吸,吸时默数七息,观想天地灵气如薄雾入肺;呼时九息渐吐,浊气携经脉杂质排出。每循经脉环转一周,便引吸游离之气自鼻息渗入,若雪沾絮,渐附于气丝之上。修炼毕,需静卧半刻。意守气海,令新生斗气温养血肉。此刻毛孔舒张,犹竹节饮露,可使躯壳渐适斗气冲刷……
“意守气海,令新生斗气温养血肉……”萧夜的小手指点在这行字上,反复默念着。冥冥之中,他感觉这段话似乎对自己此刻的情况,隐隐有所触动。
只见三岁稚童伏在摊开的竹简上,玉藕般白嫩的小胳膊压在那些深邃的文字上。
片刻后,他仿佛下定了决心,翻身重新盘膝坐好,努力摆出五心朝天、抱元守一的姿势。
他闭上眼,尝试将全部心神沉入丹田气海,小心翼翼地控制着那缕染上了点点淡金、此刻似乎比之前更加“活跃”的斗之气,让它如同最温柔的溪流,缓缓淌过身体的每一寸细微的经脉,浸润着每一丝稚嫩的血肉。意念所及之处,被斗气流经的细微之处,仿佛有极其微弱、肉眼难辨的萤火微光在血肉深处悄然闪烁。
然而,仅仅坚持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
“呼——!”萧夜猛地睁开眼,小脸上写满了挫败和烦躁,额角甚至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书上说得倒是轻巧!怎么做起来这么难熬?”他泄气地抱怨着,
“那些动不动就闭关修炼几月几年的家伙,都是怎么做到的?我连几分钟都静不下心!”作为穿越而来的灵魂,他一旦闭眼,前世今生的各种杂念便如同开了闸的洪水,纷至沓来,根本难以维系那份澄澈的“静心凝神”。
“完了完了,”萧夜再次自暴自弃地向后倒去,四仰八叉地瘫在床上,一脸的生无可恋,“这天崩开局啊!事已至此,先吃饭吧。”他果断再次选择了战略性放弃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