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槐花与离别

八岁的苏硕，世界是被外公书房的檀香和外婆厨房的甜香填满的。她不知道外公外婆整日关在地下室里捣鼓的玻璃器皿有什么用，只知道那些闪烁着奇异光泽的液体，总能让两位老人眼里泛起她看不懂的狂热。

变故发生在一个暴雨天。

那天她正趴在客厅地毯上拼积木，外婆忽然抱着她冲进房间，把一枚冰凉的银质钥匙塞进她衣领。“小硕听好，”外婆的声音比窗外的雷声还抖，“跟着陈叔叔走，去一个叫青林镇的地方，等外婆来接你。”

苏硕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塞进了一辆黑色轿车。后座上坐着个陌生男人，脊背挺得像块钢板，侧脸的线条冷硬如刀刻。外婆说这是陈默，最可靠的人。

车开了很久，城市的霓虹被甩在身后，最后停在一个山清水秀的村子口。青林镇像块被时光遗忘的翡翠，白墙灰瓦嵌在翠绿的山坳里，空气里飘着泥土和草木的清香。

陈默在镇尾租了座带院子的老屋，院里有棵老槐树。第二天一早，苏硕就被一阵清脆的笑声吵醒，扒着门缝一看，两个女孩正蹲在院墙外看蚂蚁。

“你就是新来的？我叫沈清辞！”扎着高马尾的女孩率先发现她，眼睛亮得像星星。旁边梳着双麻花辫的女孩也站起来，腼腆地笑：“我是林艳秋。”

很快，苏硕就认识了她们的哥哥。沈清辞的哥哥沈䂙舟，是镇上有名的“孩子王”，会爬树掏鸟窝，会下河摸鱼虾，总把最甜的野果塞给她。林艳秋的哥哥林屿，性子沉稳些，手却很巧，能用竹条编出会跑的小兔子，还会给她讲书里的故事。

四个孩子很快打成一片。沈清辞拉着她去采野花，林艳秋教她辨认草药，沈䂙舟背着她翻过小山岗看夕阳，林屿则在她睡前读诗。苏硕渐渐忘了城市的模样，忘了外公外婆紧锁的眉头，只记得青林镇的阳光很暖，槐花很甜，身边的人很好。

陈默依旧话少，每天雷打不动地接送她，夜里会在客厅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偶尔泄露出的“研究”“保护”“盯梢”等字眼，苏硕听不懂，只当是大人的烦心事。

日子像门前的溪水般静静流淌，直到苏硕十三岁那年冬天。

那天雪下得很大，她放学回家，远远就看见陈默站在院门口，脸色是从未有过的惨白。他看见她，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后来她才知道，陈默远在老家的妻儿，在一场“意外”中受了重伤。

从那天起，陈默变了。他眼底的沉稳被焦虑取代，电话打得越来越勤，有时会对着窗外发呆，眼神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挣扎。

苏硕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青林镇的风好像变得冷了，槐花落尽的枝头光秃秃的，像双伸向天空的手。她还不知道，一场席卷整个小镇的风暴，正在这位她曾无比信任的守护者心中，悄然酝酿。而那些她以为会永远陪在身边的人，即将在命运的洪流里，走向截然不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