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枫按下云头,却见泪南国故址依旧荒芜,便心下困惑,锁了眉,袖了张百花笺望百花洞而去。
百花洞迷香丛生,藤萝肆飞,一派荒乱。南枫在洞口唤了半日,两个仙童才悠悠走了过来,广袖所拂之处皆生繁花,二童照常例行了大礼,:“参见泪南国国主!国主久等了。这百花洞九万年没来客了,故小童疏迟之事,还望国主仙涵。”南枫深深看了一眼面缀泪痣的仙童,待要叩他名号,又觉得不妥,他毕竟是李子娴的侍者,若传出去作夫君的竟不知其妻侍从之名,岂不贻笑大方?南枫紧了紧眸色,见另一仙童眉飞入鬓,虎眼玄面,不是个老实的,他便拿定了主意。
“梓童入这洞十万年整了,也该出来透透气了。”南枫话毕,故作鄙弃地扫了二童一眼。那仙童果然斥道:“娘娘不出洞自有其主张。汝白我等一眼何意?”面带泪痣的仙童见其语出不逊,忙向南枫施了一礼:“南子年幼,不知世事,还望国主勿要怪罪。”南枫见此,佯作清高之态:“这才是个明事理的。”南子听了,火上心头:“吾!”又怨弃地瞥了眼有泪痣的仙童:“泪――子――”南枫在心底暗暗笑了南子一番,又取出百花笺合眼依绪吹了口气,墨迹便赫然印在了笺纸上。南枫轻扬浓眉:“送进去。”见泪子微微蹙了眉头,不禁如在细琢浑玉一般呤出了他的名:“泪―子―”泪子不着痕迹地掩了不适:“国主可是觉着小童名号甚好?”言罢又挽了一个于春和景明之日戏水才有的笑,此刻香风习习,他耳畔乌发掠过他微妃的双颊,低束着他青丝的白绸凭风和着散发凌舞,愈衬地他静如美姝,南枫不觉看痴了。泪子迎上他的目光,笑意泛滥成花:“如此,小童只当国主,默认了。”
他便回身一同南子捧了百花笺进洞去了。
南枫凝视着他修长的影子,眸底不禁荡起一湖涟漪。
不多时,李子娴提剑来见:“国主!”南枫淡淡看了眼她:“梓童,可有谋算?”李子娴轻声叹道:“泪南树徙至罗马,乃魔君所胁。”南枫紧了紧袖口:“”孤从未与众魔有隙。缘何治孤泪南一族?”李子娴草草掩过眼底一纵而逝的慌乱:“事已至此,究其根由有已是无济于事。贱妾所想,不如奏明了玉帝,以公制去魔殿同他理论。”南枫眉间笼了薄雾:“也好。”二仙便上灵霄殿去了。
村子这里,李泪之正以惯有之偏见中伤南枫:“昨儿黄昏,卑人亲眼所见南枫还了原形,竟是、竟是花狗!南枫还砸了卑人一头的砖瓦!”南枫的弟子听了,闹将起来:“仵作亦是读书人,怎一声南先生也不知喊!”别者李泪之倒不便说,偏偏他儿子也混在里头嚷,李泪之便揪了他儿子的耳朵,令他当众跪下:“李桢!连老子都不认了?”李桢的那些同窗,见李泪之要给李桢“上刑”了,急得去请了学尹来,学尹本年老耳聩,听了孩儿们一顿混说,拿了戒尺上来就教训李泪之。这学尹原先是李泪之的蒙师,故李泪之吃了亏,也不敢言语。倒是平素相好的几个村人请开了学尹。李泪之却有些气闷,添油加酷又说了一遍,像模像样的。不止村人,连南枫半数弟子都信了。另些弟子见他们冒犯先生,提拳来打,连鸡毛都飞了一地。旁人请来村尹,也劝不开。这个踹一脚:“南先生不是花狗精!”那个冲脸掌掴:“他就是花狗精。”越发不像样了。
还是长老李子菱来了,两派才歇战。李子菱高声道:“浪荡乾坤之下,大打出手,成何体统。”他又收低了音:“花狗精并非紧事。泪南树徙走才要紧。吾思许久,惟有……”村人屏息而听,齐齐施了礼:“听凭长老吩咐!”李子菱清幽空灵的声音漾在微醺的阳光里,像在向往遥不可及的远方:“举村迁至孔雀畔,以避它灾。神树已失,祸将来至。”村人素日对李子菱之语深信不疑,便都诺诺去拾掇东西了。
独独李泪之还定定立着。李子菱不过看了他一眼,便愠然说道:“不必再言。”李泪之怔了许久。
李子菱走出几步,又迟然回首:“一至孔雀河,汝便杀了吾。不可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