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王帐的辉耀下,东王帐显的有些萧瑟,除了警戒的护卫外,便只余几个仆从进进出出。
瞥了眼对面的车马嘈杂,正值豆蔻的拓跋韵拧着眉走进了王帐。
一进门,身为长女的她便葱指一指,娇声道:“你们都下去吧。”
扶坐在拓跋禄官周遭谈笑的侍妾,闻言将笑意凝在了脸上,求救般的目光望向了她们的天。
拓跋禄官望见拓跋韵,满是褶皱的脸颊染上笑容,哼道:“韵儿的话就是我的话,都下去吧。”
“诺。”
几个侍妾眼中遂闪过一丝不甘,但面对老首领,她们生不出一丝怨恨来。
至于私下里报复拓跋韵,前一个受宠的这么做了,只不过事后被剁碎了,喂了狼。
帐内只剩下几个低首的仆从,拓跋韵兴冲冲的跑到拓跋禄官身后,少女一边按摩,一边娇声问道:“阿爹觉得这力度够吗?”
拓跋禄官老来开慰,眯着眼享受,还没滋润一会,便觉得拓跋韵跳脱了起来,随即伸手拍掉了没轻重的手,问道:“韵儿不在帐中玩你的投壶,咋记得跑为父这来了。
歇歇,换花雅儿来。”
拓跋韵气呼呼的转到面前跪坐下来,嘟囔道:“女儿来瞧父亲是天经地义,我看阿爹喜欢花雅多过我。”
作为拓跋韵的随身侍女,花雅儿可没胆子在这对父女面前插话,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她乖乖走到拓跋禄官身后按了起来。
果然专业的人带来的体验感会好很多,拓跋禄官灌了耳旁风,说道:“上次你来,闹着让我给你找汉人师傅学字,人我也找了,咋?今天又想到什么鬼点子了,不会又把你弟弟吊树上了吧。”
“哪有。”
感觉被冤枉的拓跋韵脸上一苦,哼道:“原来在阿爹眼中,韵儿就是如此不堪,不乐见,我便走!”
眼见姑娘是来真的,拓跋禄官赶紧将拓跋韵拉了回来,服软道:“为父就你一个宝贝,咋会不乐见嘛。”
拓跋韵一听,眼泪立马就下来了,哭诉道:“我还不是看每次堂兄来,阿爹都要生几天闷气,我是心疼阿爹,这才来说说话嘛。”
提起这,拓跋禄官便知道是自己误会了女儿,赶紧哄了起来。
帐内包括花雅在内,尽皆悄悄退出了帐,生怕多听上一句。
对于部族贵族巴结西王帐之事,拓跋禄官他这个老首领怎么可能不知道,尤其是这次拓跋猗迤带中部大军南下击溃匈奴,大胜而归,部族内部无不称颂。
麾下的东拓跋诸部,已经迫不及待的等待着他咽气,好跟着新主子吃肉喝酒了。
若是膝下有几个得力的子嗣,拓跋禄官或许还有心跟侄儿们争上一争,但他膝下唯有拓跋韵一个嫡亲,其余皆幼,面对起势的侄儿,拓跋禄官是半分想法也无。
望着膝前梨花带雨的拓跋韵,若是个男儿,拓跋禄官也能使劲搏上一搏,但就现在这情形,不妨就让这首领之位,重新再传到老大一脉去吧。
想通透的拓跋禄官哄好闺女,笑道:“这次我属意跟宇文部春猎结亲,韵儿到时候可要觅得个好郎君。”
拓跋韵嘟嘴道:“谁要跟野人家结亲,阿爹想要让韵儿过苦日子。”
拓跋禄官笑道:“野人家已经今非昔比,东面个传来消息,莫圭要建新都,你打小长在盛乐,迁到代郡北草原后常常跟我抱怨,这会倒是能去临乐城居住。
对了,这两城就差一个字,看来韵儿跟乐有缘。”
拓跋韵一听,抽泣道:“阿爹若是烦我,我去就是,为何要将女儿赶到千里之外。”
拓跋禄官叹气道:“为父若去,这麾下的人能留下来几个?
别人都是因利聚我帐下,得其利受其灾,乃是常理。
但你等姐弟,为父最放心不下,无过而入我家,白白丧命。
猗迤宽厚,羽翼丰满,虽不至于将尔等置于死地,但亦可活,猗迤之后呢?
我索头部继任错乱,乃被晋廷暗中所搅,每代兵戈不休,若再见刀兵,谁护尔等?
你要改改往日娇蛮的性子,好好服侍夫家,作为我家长女,今后照看幼弟,乃你之责。”
拓跋韵抹着泪道:“父王何故如此悲观,就不想着多活些年,将幼子抚养成人?”
拓跋禄官摇头道:“阿爹随你祖父、叔伯征战一生,身染多创,怎可祈求多活。
再说就连檀石槐那样的人,都难逃一死,最终落得个国亡部灭。
索头部已经有人操心了,为父放不下的就是家事。
这次莫圭会带着宇文部的才俊而来,你多留心,但也莫强求自己。”
拓跋韵满脸不满,抹着泪哼道:“什么才俊春猎的,阿爹心里不是早就定好了,宇文莫圭才几个嫡子,难道我还要跟个娃娃攀亲不成。
不就是逊昵延嘛,只要他不蛮不丑,从了他又何妨。”
同时间在宇文部王庭营地的一个靓仔,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喷嚏。
拓跋禄官脸上不免闪过几分尴尬,论起机智来,拓跋韵是个好苗子不假。
眼见女儿答应下来,放下心的拓跋禄官吩咐道:“你心里有数便好,行了,知道你来帐内必然是图谋了个啥,阿爹用你一次,让你也狮子大张嘴一把。”
“把那副赤玉弹棋送我。”
“许你,许你。”
结束了父女谈心,拓跋韵走出王帐,在往自己帐里走的路上,她突然停住了步子。
转而有些失落的盯着花雅手里端着的赤玉弹棋,捡起几粒,片刻后拓跋韵有些失落的问道:“花雅儿,你可知我为什么次次来都要从父王手里要些物件?”
花雅摇了摇头。
拓跋韵自顾自的说道:“父王常年征战在外,陪伴我的时间甚少,我不要些物件,他又怎会减轻心中所欠呢?
乏了,走吧。”
......
西王帐门前,两个力士闻讯掀开帐帘,帐内的热气喷涌而出,拓跋猗卢谈笑着将几部大人送出了门外。
眼见贵族们上马而离,拓跋猗卢敛起脸上的笑意,转身走进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