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意欲消账

在帐中看着自家跟幽州贸易账目的宇文坚,自然不知道发生在蓟城的谈话,此刻他头疼的是榷场内庞大的逆差额。

这还是记录不到位的情况下,账目已经触目惊心,若是算上民间私自的交易,宇文部对上幽州的贸易,逆差数额也太过庞大了些。

幸亏榷场的持续时间并不久,否则发觉自家财富缩水,转头又欠下幽州一屁股债的贵族们,改变以往的温和便只是时间问题。

挠挠脑袋,宇文坚麻了。

奈何宇文部需要幽州出产的近乎一切,但宇文部所产在幽州却是难有作为,毕竟皮草、肉食、战马这些哪个都不是寻常百姓能消费起的。

宇文坚急需一条路,一条能赚钱,又能让幽州绕不开的产业。

放下手中的账目,宇文坚抬眼看着阳裕、代旺和慕舆句,甚至连当过大宁楼掌柜的鲜于六也难逃入会,他是真的饿了。

若是正常贸易干不下去,到时候贵族们鼓动大单于抢一把就走,自己在幽州好容易打开的局面,必然是一朝尽丧。

宇文坚肃颜沉声道:“在座的都是我部里的贸易肱骨,现在我们不仅仅需要幽州,亦需让幽州来需要我们,否则一旦打破这初始的平衡,轻则两家生隙,重则两家闹掰,复归以前之态。

尔等都是走南闯北过来的,自然清楚后果,都说说吧。”

阳裕蹙眉思索,缓缓摇头道:“朝廷索赖农、盐、铁三税,还有铸币,部内皆难效仿。

反倒是部内所产牛羊马匹,皮货等物,幽州并非不能替代,毕竟朝廷麾下还有其余胡部。”

见有了挑头的,慕舆句赶紧摇头道:“我心算尚可,这搞钱就难为我了。”

鲜于六更是干脆,瞪着两只清澈的大眼珠子问道:“要不我去给大伙熬个羊汤补补?”

宇文坚顿时脸一黑,不怨他所寻非人,实属无人可托。

瞥见此景的代旺心中一吓,试探道:“贸易从来都是看我们手里能有什么,发挥优势,总好过从头再来。”

此言一出,宇文坚脑海里不禁闪过连片的羊群,既然羊肉吃不起,羊毛大伙总能用的上了吧。

后世波斯地毯可是有钱人的标配,没有棉线,但现在金丝、银丝不缺,只要精致,再鼓噪几个小故事,世家贵族必定是消耗此物的主力。

说起纺织,蓟城里便有熟练的工匠,实在不行,趁着中原乱子尚且不大,还能去江东、吴郡,陆徭的陆家就在当地,这关系不用白不用。

地毯走上,毛线走下,织毛衣同样是一景。

想想每家每户要是都能用到毛线,这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一片蓝海。

还有毛呢,也不是不可以一试。

想到此处,宇文坚试探着问道:“羊毛纺织如何?”

阳裕泼冷水道:“马上就要开春,待我们支起摊子来,怕是天气已经转暖,若要生利,怕是要等到下半年。”

知道阳裕是照顾自家面皮,但宇文坚知道脸面当不了饭吃,实在不行,拖上些日子,总比赖账强,否则解决不了榷场的账目,后续如何在幽州吸纳第二波粮食、财货兴建临乐?

为了维持宇文部在幽州的信用,宇文坚没有退路。

宇文坚道:“远水解不了近渴不假,但王庭的财政还没困难到一年都等不起,先立下项来。

慕舆句,你从我蓟城帐下先垫出钱来,优先支持此事。

士伦兄,帮我联络幽州的纺织世家,重金寻摸工匠师傅来。

代旺,你去解决上下游,我写几个法子,你多备几套材料,咱们先一样样慢慢试。

至于地点,便放在大宁新营附近,那里离大宁榷场不远。

鲜于六,你也别闲着,去给大伙整碗羊汤,吃饱了开干。”

“诺。”

喝汤时,瞧着碗里满当当的羊肉,代旺食欲不振,终是忍不住问道:“大王为何要将新业置在临乐以外?”

舀汤的鲜于六哼道:“大王都拿自己的钱出来垫吧,自然是左贤王部的私产,咋能放到还没影子的临乐城内。”

这一提醒,代旺缩了缩脖子,心想果然自个不如这帮老人熟悉宇文坚。

一瞧众人的反应,宇文坚知道这帮人绝对是想多了,他将纺织厂预设在此处,无非是更近幽州,毕竟生产出来的东西,卖场必然在幽州。

这倒不是宇文坚不想着自家,实在是鲜卑人少,家家都有打猎的习惯,游牧生活皮毛不缺,缺的是粮食和农产。

若是纺织厂能成,必然是向南输出,这属于往南一小步,这运费就省下一大截。

眼看大伙有着心事,就算呼哧呼哧喝着汤,咬着饼,也心不在焉。

宇文坚起了逗弄之心,道:“你们都以为我是为了自家?并不然。

今后这厂子若是能成,我便要向王庭建议,在此处再起一城,名唤大宁。

如何?”

大辽的中京大定府改名。

慕舆句端着碗乐道:“这咱们不就成了大宁城的奠基者,以后谁提起来,不得有咱们的名。”

鲜于六停住手里的长勺,咧着嘴笑道:“咱老六一个庖厨,也能有人记得?”

宇文坚肯定道:“大宁城第一名厨!”

“对对对。”

阳裕见不得他们逗弄人,笑道:“鲜于六你还是寻个好人家,生个儿女来记你吧。”

一帐人说说笑笑。

……

坝上草原,后世此地曾建起元上都,不过此时却是拓跋鲜卑的草场。

庞大的东部王庭营地内,两个巨大的营帐如日月同辉般屹立在营地中央。

西王帐,这是拓跋禄官特意为两个侄儿准备的,规制与他的东王帐相同,甚至连捆帐篷的绳子数量都一模一样。

当年拓跋禄官为了减少部族血亲争权,互相仇杀,又得兼顾部内的暗潮汹涌,最终无奈将部族一分为三,距今已经过去小十年。

当年的幼狼已经长成狼王,而曾经的狼王,也已慢慢老去。

新老交替往往最考验人心,拓跋猗迤携南征之势归来,西王帐的来访者日夜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