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洗完澡以后,余怀安换上道袍,向着果园赶去。等到目的地时候,大家伙已经开始干活了,与往常不同的是,果园间少了许多欢声笑语,更多的是在窃窃私语。众人在干活的时候,还时不时往侯明那望去,只见他沉默的干着自己的活儿,离别人离得远远的。
到了正午,众人走在回院的路上,他却是最后一个离开果园,远远的跟在队列后面。
澡堂的水汽还在发梢滴落,余怀安匆匆系好道袍的束带。便往果园方向赶去,新换的灰布衣衫被晨露打湿,贴在肌肤上,有些凉意。
果园的栅栏门大敞着,往日喧闹的劳作场面今日却静得诡异。十几个弟子分散在果树间,只有木瓢舀水的声响和脚步声在园中回荡,偶尔夹杂几声压低的私语。
他弯腰拾起自己的水瓢,发现赵大川正蹲在一株朱果树下。手里的瓢半天没动,目光却穿过层层枝叶,钉在果园西北角的身影上。余怀安顺着视线望去,侯明正独自给最边缘的灵橘树浇水。少年佝偻着背,他踮脚摘果的动作比平日慢了三拍,左额淤青在阳光下泛着骇人的紫黑色,每舀一瓢水都要停顿片刻,像是忍受着某种疼痛。那些总爱凑过去的年轻弟子们,此刻都默契地保持着三丈以上的距离,连平时最爱使唤他的王大胖,都只敢隔着两垄果树偷偷瞄他。
“别盯着看。“赵大川不知何时来到身旁,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一会儿我让大家伙先走,你留下来看着点儿...“说话间,侯明身子朝向他们转来。他忽然掐断话头,装作若无其事的在干活。
等侯明的视线移开,他又继续道:“这小子绝对有事儿,我盯他一上午了,总是鬼鬼祟祟的...”
余怀安沉默地点点头。
午时的钟声从山腰传来。众人收拾工具的动作比往常利落许多,却没人像往日那样嬉笑着冲向溪边,而是整齐的一起离开。余怀安故意躲在树上,扒开树枝,看见侯明等到人群走远才慢慢放下水瓢。少年弯腰时明显晃了晃,扶住树干才没摔倒,从怀里摸出个东西,放在手上看了许久——余怀安隐约瞥见一抹玉色,像是块石头。
回院的青石小径上,队伍拉成了断断续续的长线。侯明远远缀在末尾,每一步都踏得极重,仿佛要把什么东西踩进土里。他的影子被正午的太阳压缩成小小一团,像只受伤的幼兽,固执地与族群保持着安全距离。
午时的食舍人声鼎沸,蒸腾的热气裹着灵米饭的甜香在梁柱间翻滚。赵大川一行人踏入厅堂时,第三轮用膳的钟声刚好敲响,几拨灰衣弟子正端着空碗往外走,木屐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凌乱的啪嗒声。
众人默契地选了靠窗的长木桌落座。这张被油渍浸出年轮的旧桌往常总是喧闹的中心,今日却安静得诡异。
木门突然被撞开,侯明拖着腿挪进来时,食舍里瞬间静了一瞬。二十多道目光像针一样扎过去,又在少年抬头前齐刷刷收回。
余怀安悄无声息的来到靠窗的长木桌,低着身子蹲在过道上。
“啧。“赵大川的筷子在碗沿敲出轻响。王子明会意,臃肿的身材费劲地往边上挪了挪,给余怀安腾出位置。
“给。“赵大川推过盛满的陶碗,米堆里埋着几块赤牙猪肘子,还有一些清炒灵笋。他嘴唇几乎不动地低语:“有啥新发现没?“
余怀安借着喝汤的动作遮掩:“侯明他怀里藏了东西,翠绿翠绿的,好像是块玉,在果园里看了半晌才走。“
“嗬!“王子明搅动着汤勺,他故意让汤勺掉在地上,假装弯腰去捡,声音却有些大,“这小子该不会是....偷...“
“嘘!“赵大川一脚踩在他脚背上,碾得这胖子龇牙咧嘴,“清月,你们待会去玉竹院...“话未说完,瓷碗碰撞声打断了他。
侯明已经端着粗陶碗站在食桶旁。负责分菜的杂役弟子故意少给他舀了半勺,他也没争辩,只是默默抓了两个冷馒头。转身时肋下一阵抽痛,让他差点摔了碗。没人上前搀扶,也没人再抬头看他。他就这么拖着腿走出去,背影被正午的阳光投在墙上,像截枯瘦的树枝。
赵大川的指甲突然深深抠进桌缝,木刺扎进指腹也没察觉。
................
由于刚入练气,余怀安去执事堂领了一块灵石,准备去藏书阁换本功法。
藏书阁的青铜门在身后合拢,将正午的喧嚣隔绝在外。余怀安站在功法区的木架前,鼻尖萦绕着陈年竹简特有的清香。三排檀木架上整齐摆放着书籍,每卷下方都悬着标价的木牌,最便宜的《清水诀》也要一枚灵石。
“《玄冰术》...攻击性强但消耗太大。“余怀安眼光掠过一本本书籍,突然被隔壁的《土遁术》吸引。褐色封面上上刻着山脉纹路,标价正好一枚灵石。他刚伸手去取,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争执声——
“选《火鸦术》!师兄说了,火系功法最克木系!“
“可我只有一枚灵石...“
“蠢货!不会去药园多值几次夜班?“
余怀安收回手,他准备选一本更高阶的法术。于是便转向最里侧的木架。这里陈列着价格更高的功法,《青罡炁》的墨绿色书籍静静躺在锦垫上,标价恰好是两枚灵石。他翻开这本功法,里面是六重境界的演示:
第一重“青罡炁“,覆于剑身,可削铁如泥;
第二重“罡风步“,踏气如飞鸟掠空;
第三重“青罡罩“,可化灵钟罩定周身防御...
“攻守兼备,正合我需。“余怀安已决定兑换这本功法,却忽然想起储物袋里的广性丹。如今已经算是正式开始修炼,也不知这广性丹怎么个用法最为合适。
他来到柜台前从怀中掏出两枚灵石放在柜台上。转身时瞥见案头有叠信纸,忽然驻足。准备执笔蘸墨的刹那,又自嘲地摇摇头——周参如今已是内门弟子,况且这广性丹极其珍贵,事关自己前途,还是小心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