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嫣红等着顾廷烨骑马过来,她觉得二人是强强联合,已经赢定了这一局,又瞧了瞧队列另一端的景国公,眼波流转,似有心事。
她腼腆地问道:“顾二哥,咱们要赢国公爷吗?还是悄悄给他送球?”
顾廷烨扛着球杖,“余三姑娘太小瞧国公爷了,全力以赴吧,希望我们不要输得太惨。”
“国公爷这般厉害?”
余嫣红忍不住惊呼出声。
顾廷烨点评道,“国公爷的骑术一般,马球也不是很擅长,但他的身手异于常人,只要适应了马球的打法,应该是没人可以挡得住他了。”
“身手?”
余嫣红不明白了,打马球最看重的是骑术与挥球技巧,与身手有什么关系?
顾廷烨看出这小妮子不知道景国公的武功有多可怕,他也很难去形容,于是提到一位在京城赫赫有名的人物。
“咳咳,知道曹家的曹玹吗?”
余嫣红不敢直呼其名,“曹……步帅?当然知道,那是年轻勋贵一辈的佼佼者,听说他的武功很厉害,在汴京难逢敌手。”
顾廷烨小声说道:“嗯,步帅被国公爷一剑败之,直至今时今日都还在缠着国公爷的师叔,想让那位收他为徒。”
余嫣红咽了咽口水,“竟有此事?”
顾廷烨点到为止,不便多言,“我与你二哥是多年好友,所以才提醒你们,莫要得罪了景国公,否则……”
余嫣红笑道:“顾二哥,你就是借我几个胆子,我们也不敢得罪景国公啊。”
顾廷烨看向她的目光略带怜悯,“嗯,希望你是真的听懂了。”
国公爷看上了被你们一直欺负的长姐,若是那位真做了国公爷的正妻,或许会有翻旧账的一天,希望我今天的话能点醒你们,早早弥补这段关系……
“嘡!”
重新开赛的铜锣被敲响了,“竞技继续!请刚才得分的余家三姑娘发球。”
余嫣红上前,用力将马球抽飞了出去,远远落到了马场里面。
“驾!”
待到马球落定,六组马球手立刻骑马冲进了马场,全力争抢那颗不起眼的小球。
场外的勋贵子弟与官宦子女翘首以盼,男子们是想看到明兰继续大杀四方,或者见见许久未露面的魏行首的风采,女子嘛,都在看齐小公爷,你说景国公?长得好看的绣花枕头罢了,怎能与文采斐然的齐小公爷相提并论?
让众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明兰与齐衡的组合在刚开打后不久,就被顾廷烨和余嫣红压制住了,特别是顾廷烨那极其强悍的实力,压得齐衡毫无还手能力。
顾廷烨与余嫣红合力拿下三分,旗帜反超盛明兰两支。
齐衡有些焦急,那根用来计时的线香还剩四分之一,留在他与明兰的时间不多了。
“二叔,这么认真作甚?你真的要帮余家三姑娘赢走这支发簪?”
顾廷烨笑道,“元若,你也要认真起来了,不然多无趣?”
齐衡也算擅长打马球,但与顾廷烨这种大玩家相比,就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他打不过顾廷烨,又想帮着盛明兰赢下此局,咬咬牙,决定不要脸面了,趁着顾廷烨挥杖击球之际,用手里的球杖猛打顾廷烨的握杖处。
吓得顾廷烨连忙弃了球杖,“元若,你打的是文球还是武球?怎么还打手啊?”
“得罪了,二叔!”
齐衡死死缠住顾廷烨,在他看来,只要顾廷烨失去了作用,明兰就能回到上半场的环境,好好发挥下去,就能赢了。
顾廷烨调转马首,回去拾取地上的球杖。
齐衡比他更快一步,挥杖又将地上的那根球杖打飞了出去。
场外的男子们暗骂齐衡卑鄙,女子们却在为齐衡的计谋得逞而欢呼。
顾廷烨也不追了,勒马看向齐衡,笑道:“元若,你以为场中最大的对手是我?”
齐衡反问:“难道不是?”
“呼~”
马球在空气中飞过,发出明显的破空声,随后落进了球门。
有人进球了,而且不是明兰,因为明兰没有这么大的力气。能把马球打出这种力道的,只有可能是男人。
“景国公?”
闲逛了这么久,赵宗熠终于打进了第一个球。
顾廷烨表演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用拳头轻轻捶打胸口。
“元若啊,我一直在想办法让国公爷拿不到球,就是阻止他找到击球的感觉(简称手感),一旦他开了窍,咱们怕是要输得很难看了。”
齐衡明显没信顾廷烨的夸张表演,“二叔是什么意思?景国公明显是新手。”
顾廷烨问道:“刚刚那一球,是新手能打出来的?”
真是内行看门道,他一眼就看出景国公已经悟到了马球的要领,接下来要发力了。
齐衡不禁沉默了,刚才那球的力道和角度都近乎完美,马球的飞行路径上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拦,而且飞得极快,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球就已经过了球门。
顾廷烨点头道:“元若,你没有习过武,不知道武人对身体的控制有多精妙,特别是景国公这样的顶尖武人,只要记住了那种感觉,就能一直复现。”
他指了指赵宗熠的那匹全身雪白、四蹄漆黑的坐骑,“你再看国公爷的胯下之马,那是一匹价值连城的照夜白,足以弥补他在骑术上的短板了。”
齐衡不为所动,赵宗熠贵为皇室宗亲和景国公,有一匹照夜白也不稀奇。
“二叔,休要声东击西,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有击球的机会。”
顾廷烨笑了,“好,那你就继续盯着我。”
接下来的时间里,赵宗熠仿佛真如顾廷烨所说的那样,是开窍了,他借助照夜白的速度往往可以比其他人更早抢到马球,然后挥杖打球没有任何失误,必入球门。
真是,一抢就有,一打就中。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就犹如神助,连入五门,让整个马球场陷入到了一片寂静之中。
在这之后,赵宗熠有些玩腻了,让魏幼娘不再传球给他,反而是他每次得了球,便以一种诡异的角度传到魏幼娘的马下。
等其他人晕头转向,终于找到马球的时候,魏幼娘已经将它打入球门了。
如此一来,主攻手与辅攻手交换,进攻风格也随之转变,其他人难以适应,跟不上赵宗熠与魏幼娘的节奏,完全拦不住,就这么让他们又得了六分,也让一袭青衣的魏幼娘大放异彩,引得场外的男子们阵阵高呼,女子们反倒是变得安静了,她们看到一个伎子出身的女人大出风头,感到很是不适。
如果魏幼娘不是景国公的爱妾,恐怕无法活着离开马球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莫名失踪了,然后尸体在河边被人发现。
赵宗熠和魏幼娘二人几乎碾压了下半场,没人能在他们的手里抢到球,只能看着他们在马场上肆意狂奔,将马球一次次打进球门。
主持马球会的管事看到香烧完了,大喊道:“线香燃尽,红队十一筹,红队胜!”
第一名是赵宗熠与魏幼娘的红队,共十一支旗帜,第二是顾廷烨和余嫣红的蓝队,共八支旗帜,第三是齐衡和盛明兰的黄队,共六支旗帜。
其余三支队伍也就零星一两支旗帜,他们全程就没摸到过几次马球,要不是担心扰了景国公的兴致,早就退赛走了,何必陪跑这么久?
场内的十二人下马,其中大部分人都回了自己的位置休息,赵宗熠与魏幼娘来到正台跟前,从吴大娘子的手里接过彩头,明兰追了上来,齐衡还跟在她的身后。
吴大娘子将金簪递给赵宗熠,“恭喜国公爷夺得彩头,这支九转累丝金簪是你的了。”
余嫣然也走过来了,有些难以启齿地站在那儿,半天不敢说话,最后背过身去,默默抹泪,又像没事人儿一样转了回来。
她已经习惯了,既然护不住,那就不要了,省得伤心。
明兰福身,“国公爷,这支金簪对你来说,是一件可有可无的首饰,能否将它让给我?我可以用更好的首饰与你交换。”
赵宗熠意外的问道:“你还有更好的首饰?”
这丫头深受老太太的喜爱,每逢节日肯定收了不少好东西,但这种事情较为隐秘,否则她也守不住这些宝贝,估计隔天就被如兰和墨兰瓜分了。
怎么?不藏拙了?硬气了?
明兰点点头,“有的,月前搬了院子,祖母给了我一个首饰盒,里面有不少珍奇的首饰。”
原来是掌家之权带来的底气?怕是不稳妥哦,此次她与外男一起打了马球,哪怕这个外男是齐小公爷,她回去之后一样得受责罚。
齐衡拱手道,“国公爷,这簪子是女子之物,不如就让给六妹妹吧?”
赵宗熠忍不住回怼道:“齐小公爷甚是好笑,难道本国公的府上就没有女眷了?”
凭什么呀?这群名门贵女都眼瞎了?明明我比齐衡更帅啊,怎么不为我欢呼喝彩?难道是因为齐衡对她们爱答不理?得不到永远在心里蠢蠢欲动?
呸,你们那是喜欢吗?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下贱。
齐衡也不气馁,“国公爷,这支发簪也不是什么名贵的首饰,要不你将此物卖给我,我愿意出高价。”
赵宗熠摇头不语。
角落里还有人说话了,余嫣然怯生生的问道,“国公爷,这簪子是我亡母的遗物,能否……能否割爱?”
魏幼娘掩嘴而笑,他们故意在这儿等着,终于是等来了正主。
她向着角落的余嫣然招了招手,“余家大姑娘,快过来说话。”
余嫣然看到魏幼娘是熟人,神情稍微放松了些,“见过国公爷,也多谢魏行首……”
魏幼娘笑道:“余家大姑娘,奴家已经从良,不再是行首了。”
余嫣然目瞪口呆,这是何时的事?魏行首是广云台的摇钱树,广云台怎么可能会放她离开呢?
魏幼娘抓住她的手,将她领到了赵宗熠的跟前,“先说正事,你不是有事要与国公爷相商吗?”
“嗯,对,国公爷,这簪子……”
余嫣然的声音越说越小,对方的气势太足了,让她不由得生出怯意。
赵宗熠最近一直在蕴养剑势,以此修习《相夷太剑》的第三式,倒是没有注意到剑势让他变得盛气凌人,就算什么都不做,仅是站在那儿,也会让人感到些许威压。
他干咳道,“金簪,可以给你,但你是否清楚自己应该承谁的情?是为你出头的六妹妹和齐小公爷?还是本国公啊?”
余嫣然还是拎得清的,“自然是国公爷。”
她更想要感谢自己的小姐妹,但这份恩情确实是景国公所赐,不可混淆。
赵宗熠将金簪递到了余嫣然的手里,“那好,本国公给你金簪,但也要从你这儿拿走一件东西。”
余嫣然按捺住雀跃的心情,抬头问道:“国公爷,我……身无长物,不知道国公爷想要什么?”
赵宗熠思量片刻,说道:“听闻你的绣品冠绝汴京,便给本国公绣一副《摇扇仕女图》吧。”
“这……”
余嫣然陷入两难。
让一位未出阁的女子给他绣仕女图?难免有些轻浮了。
赵宗熠故作不悦,“怎么?不愿意?那算了。”
说着,就要从余嫣然那儿拿回金簪。
余嫣然慌忙说道:“愿意,愿意的。”
赵宗熠另有所指的提醒道,“嗯,记住,你可以慢慢绣,本国公不急,慢工才能出细活。但本国公需要你心无旁骛的完成这件作品,所以在绣此图的期间,不许再绣其它的东西,明白吗?”
他知道余嫣然的继母经常压榨她去刺绣一些极其费眼的名图锦绣,事成之后,或拿出去卖银钱,或送人作礼,“绣娘”余嫣然却得不到半点实惠。
不仅如此,若是余嫣然没有如期完成,还会遭到责骂。
为了不受继母的责骂,余嫣然经常挑灯夜绣,导致小小年纪,就已经是高度近视眼了,明明有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眸,却一直眯着眼睛瞧人。
余嫣然支吾道:“可是……”
她的手里还有几件绣品没完成,若是继母知道,又要骂她不知孝道了。
赵宗熠正色道:“放心,如果有任何人打扰到你为本国公绣图,本国公都会替你出头,就算是你爹,本国公也照揍不误。”
“啊?”
余嫣然受宠若惊,又担心景国公真会去揍自己的父亲。
赵宗熠看着这个自幼备受家人欺凌的可怜女孩,想要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可是手伸到一半,觉得不妥,又缩了回来。
“好好给本国公绣图,本国公过几日,会亲自去余家知会一声,让他们不要打扰你。”
盛明兰困惑地看着赵宗熠,她怎么感觉景国公在帮嫣然撑腰?要去惩戒恶毒继母的意思?可是为什么呢?景国公有什么理由帮助嫣然呢?
难道他另有所图?想要伺机拉拢余老太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