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事,这辽东局势不明,金兵近日必定再次来犯,切莫急公进取,这关只可守不可攻。”
陈启贤觉得自己既然在《野史》中预见了唐新荣的失败,恐怕就算这辽东总兵李顺安不死都难以轻易击溃金兵。
所以当下只守不攻或许是一个良计。
这前面之事倒无伤大雅,可这指挥前线可完全超乎了自己的职责,这若是唐新荣真的职掌辽东,自己在后方指手画脚可不是首辅所为啊。
事情发展倘若无伤大雅还尚且说的过去,要是因为自己的这番传达导致辽东遭遇变故,自己怕是无法承担这种后果的。
也不知这陈启贤是怎么做出的判断,明明他对辽东局势一无所知,却直言让这唐新荣只守不攻。
陈启贤看出了张泰岳对这事的为难:“张大人放心,这是我与义父互相商量的结果,并不会牵扯到您,您只是替小人跑了一波路程,若义父听完我的建议,他真觉得此举不妥,还坚持要出兵狙击这金兵,我也无话可说,出了事也自然由我们两个担着。”
“担?我朝南北一十三省,是在我的肩上担着,天下苍生这几个字,你担当的起嘛?”
陈启贤不知这话竟会如此触动张泰岳,或许他久疏朝堂,也渐渐觉得自己的心与天下百姓剥离,此刻陈启贤的这些话反而令他深深的有了这种意识,才会如此激动。
自己乃堂堂首辅,如今居然要一个新兵营的下士冲出来侈谈为国,这股子羞愧劲顿时涌上了自己的心头。
“张大人,如若依您看此事如何是好?”
陈启贤自知这番言论确实辱了对方这首辅的身份,当下只好询问意见找补回来。
张泰岳浑身战栗,不知是雨水漂到身上带来的爽感还是因为陈启贤话语刺激了他的内心。
“管家,回去替我收拾行装!”
管家一听当下愣在了原地:“这......老爷您是要做什么啊?”
陈启贤也被张泰岳的举动弄的莫名其妙。
张泰岳两袖朝身后一靠:“陈下士,你不是需要人带话给唐大人嘛,,这事就交给我吧,我亲自去北平走一趟!”
“万万不可啊,老爷,这辽东金兵凶恶,万一您有个......我可还怎么活啊!”
“唐大人既然能去得,我为何就去不得,我倒要看看,这后金在辽东有多猖狂,我堂堂首辅,却成天窝在家里看书写字,此举不是我所为之啊。”
陈启贤也上前劝道:“张大人,您可千万不能去啊,别忘了您还需要丁忧三年,若让皇上知道此事,必定会下旨降罪,就算皇上不知,也难保没有小人透风报信,妄图将你从首辅之位拉下马来。”
陈启贤想着要是这张泰岳真的去了辽东,肯定会有人拿这事在乾圣帝面前大作文章,本来那帮奸人就想着取代他的位置,现在他反而加速了那帮人的计划,可谓是极度凶险的行为。
张泰岳望着天边,眼神空洞的说道:“我若无法报效天下百姓,那我坐在这首辅之位还有何用?”
陈启贤无奈,这家伙也是一根筋,就算自己开了天眼都无法劝动此人,不过他的这番气节是陈启贤所佩服的,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他和唐新荣一般全心全意的只知道为国为民,奉献自己的全部的。
“张大人,若你执意要去,恐怕您离告老还乡的时间不远了。”
陈启贤知道自己多劝无用,反正话已至此,自己还需尊重这张泰岳自己的命运才是。
张泰岳一摆手:“我意已决,无需多言相劝,我虽始终无法相信你的判断,可辽东的战局是铁一般的事实摆在那边,不管怎么样,我确实都该去辽东看一看,唐大人单人单骑前往辽东也着实振奋了我,我两毕竟是多年好友,如若我让他独自抢占了这个风头,恐怕往后他会抓着这件事在我面前炫耀一辈子,我可不能输给他,哈哈哈......”
张泰岳说的轻描淡写,但陈启贤知道对方此次若离开天津城,这张泰岳的结局恐怕不会称心如意。
不知为何英雄迟暮往往难以善始善终。
既如此陈启贤也不好多言,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张泰岳要比自己想象中来的直节劲气。
“如若张大人不嫌弃小人,我愿在天津城为你们出谋划策,助你们镇守辽东!”
张泰岳闻言一笑:“哈哈哈哈......我都这样质疑你了,你还愿意给我出主意?”
“信不信是大人的事,可出不出这主意可就是小人的事了。”
“好!到时候我会叫唐大人将每次的军报送到我府上,你若有心,可去我府上打探消息,你有自己的见解也可以叫人传至辽东,就算我不愿听,这唐大人爱子心切恐怕也会参考一二。”
陈启贤对着张泰岳一抱拳:“山高路远,望首辅大人珍重!同时替我向义父问好!”
张泰岳点头答道:“嗯,我虽觉得你的种种行为实在是超脱常人,自始至终都肯定不了你的想法,可不知为何,我的内心之中却一直觉得当日在我府上不该将你让给唐大人做了义子。”
陈启贤一听,这老家伙是在和唐新荣争风吃醋嘛?
“张大人看得起小人,是小人的荣幸!”
“哦,对了,替我向翰文说,为父此刻离去,他可就算是彻底自由了,一直以来,我坚持让他学习诗书,他都无法顺应为父的意思,可我见他对你倒是事事百依百顺,看来在他心中我甚至都比不上你一个小小的下士啊。”
陈启贤一听,感情这张泰岳离别之际,是准备还张翰文自由之身了?
“小人惶恐!”
“如若他坚持要待在兵营与你为伍,为父往后也管不着了,如若我家门有幸,翰武高中,张府再出一个翰林院士,我也就不会再盯着这逆子了,由他去吧。”
张泰岳表面上还强装嘴硬,心里却在想,不知此刻为两个儿子掰回命运还来不来得及。
“告诉他,小心身体,不必来送为父,为父并不想见他。”
陈启贤点头应允,表示会传递此话,至于如何做就看他自己了。
想来这古代的父子关系都像后现代一样如此难以言表。
张泰岳托人将陈启贤送回军营,自己则与管家回了张府。
到了家中,张泰岳看着空落落的院子暗自神伤。
“老爷,您真决定去辽东视察敌情啦?”
“翰文翰武都离开了,我也已经了无牵挂,为父者是该立一个好榜样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