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灵海浮沉,真我初现

罗羽前脚刚踩实地面,后颈突然泛起刺骨寒意。

“小心!“王瑶的指尖才碰到他衣袖,那股吸力已如实质——像是有无形的手攥住他丹田,他整个人骤然腾空,玄铁剑“当啷“坠地。

苏浅惊呼着扑过来,指尖符咒爆发出刺目红光,却只擦到他靴尖。

“罗羽!“王瑶的哭腔被风声撕碎。

等罗羽稳住身形时,入目是无边无际的灰蓝色海。

无数半透明碎片像星子般漂浮,其中隐约能辨出青冥宗的飞檐、阿木的笑脸、王瑶的帕子角——都是他记忆里最深刻的片段。

“这里是'灵海浮沉'。“

幻影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这次少了机械的冷硬,倒像深潭里的回音:“你将面对真正的自己——那个曾经怀疑、恐惧、挣扎的你。“

话音未落,海面突然翻涌。

浪尖上站起一道身影。

同样的眉眼,同样的玄色道袍,连腰间未系紧的剑穗都分毫不差。

可那人的眼睛是浑浊的灰,像被雾蒙住的镜子,嘴角扯出的笑带着刺人的讥讽:“怎么?

被女人护着惯了,连试炼都要她们给你兜底?“

罗羽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你以为通过前面几关就真的强大了?“虚妄化身一步一步踏浪而来,每走一步,脚下的记忆碎片就“咔嚓“碎裂一片,“青冥宗覆灭时,你躲在瓦砾堆里发抖;陈堂主的淬毒钉袭来时,是王瑶用后背替你挡的;在乱葬岗被鬼修围杀,苏浅的符咒烧得只剩半张,还把你推进了枯井......“

罗羽的喉结动了动。

记忆突然被扯回三年前的乱葬岗——腐臭的风裹着鬼哭,苏浅的符咒在掌心烧得发烫,她反手将他推进井里时,腕间的银铃撞出细碎的响:“我数到十,你若不出来,我就把井填了。“后来他才知道,她当时只剩三张符咒,却骗他说有十张。

“你不过是个靠运气走到现在的凡人罢了。“虚妄化身的声音突然变得极低,像蛇信子扫过耳后,“若不是那些女人拿命垫脚,你早该埋在陈堂主的毒钉下,烂在乱葬岗的枯井里,哪轮得到你现在装什么救世主?“

罗羽的手指无意识攥紧。

他想起王瑶被淬毒钉刺穿肩胛骨的那夜,她疼得浑身发抖,却还笑着把凉帕子敷在他额头上:“我不疼,真的,你看这血多红,像不像你上次给我摘的石榴花?“想起苏浅在他突破瓶颈时守了三天三夜,符咒烧得满屋子焦味,她趴在案几上睡着,指尖还捏着半张没画完的驱邪符。

“够了。“他声音发哑。

“够了?“虚妄化身突然笑出声,笑声震得周围记忆碎片簌簌坠落,“你连承认自己软弱都不敢?

你以为重塑天地法则是过家家?

就凭你这副被女人护着的凡骨——“

“住口!“罗羽猛然大喝。

海面应声炸开。

他这才惊觉自己的指尖在滴血——刚才太用力,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血腥味在舌尖漫开,混着记忆里王瑶帕子上的桂花香气,混着苏浅符咒里的朱砂味,混着师父临终前塞给他的热粥的甜。

虚妄化身的身影晃了晃,眼底的讥讽淡了些,换作更深的阴鸷:“你以为这些温情能当修为?

魔门的人已经打上来了,王瑶的伤还没好利索,苏浅的符咒......“

“够了。“罗羽闭了闭眼。

记忆突然像潮水般涌来。

老周头在杂役房煮热粥时腾起的白汽,阿木被妖兽叼走前最后一声“师兄救我“,师父用本命剑替他挡下致命一击时说的“走,别回头“。

还有王瑶在他被同门欺辱时塞给他的酸梅糖,苏浅在他练剑走火入魔时按在他识海上的凉手。

这些碎片不再是漂浮的虚影,此刻都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口。

他忽然明白王瑶为什么能在试炼外等三天三夜,苏浅为什么总把符咒揉得皱巴巴——因为他们都见过他最狼狈的样子,却依然选择站在他身边。

“你说得对。“罗羽睁开眼,眼底的光比之前更亮了些,“我曾是个躲在别人身后的胆小鬼。

我曾以为自己的命不如他们的重要。“

虚妄化身的嘴角又勾了起来。

“但现在不一样了。“罗羽伸手接住一片正在碎裂的记忆——那是王瑶第一次对他笑的画面,“我终于明白,他们愿意护我,不是因为我弱,而是因为我值得被护。

而我要做的,是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强到能护他们周全。“

海面突然安静下来。

虚妄化身的身影开始模糊,可最后那句话还是清晰地钻进罗羽耳朵:“那你就证明给我看——“

话音未落,罗羽感觉有滚烫的东西从识海深处涌出来。

那些曾经零散的灵魂碎片此刻像活了过来,老周头的热粥气、阿木的呼救声、师父的体温、王瑶的帕子、苏浅的符咒......所有他珍视的过往,此刻都化作了最锋利的剑。

他闭目凝神,回忆起一路走来的点滴。

那些被他压在心底的恐惧、怀疑、软弱,此刻都像冰雪遇阳,慢慢融化成最清澈的泉。

他轻声道:“......我会的。“

罗羽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细碎阴影,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他能清晰感觉到识海深处那团灼热的光——那是被他珍视的所有记忆淬炼出的魂火,此刻正顺着经脉奔涌,在掌心凝成半透明的淡金色流萤。

“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喉结滚动,声线却比任何时候都稳,“但我从未放弃过自己的路。“

最后一个“路“字出口时,他猛然睁眼。

瞳孔深处有星芒炸裂,原本灰蓝的灵海突然翻涌起琉璃色的涟漪。

双手结出的法印在虚空中划出银线,每一道都带着灵魂震颤的嗡鸣——那是只有最纯粹的灵修者才能凝聚的“心镜印“。

镜光乍现的瞬间,虚妄化身的笑声卡在喉咙里。

他看着那面由魂光凝成的镜子缓缓升起,镜面中映出的不是罗羽此刻的模样,而是三年前在杂役房劈柴的少年:破洞的道袍沾着木屑,却固执地把最后半块烤红薯塞进阿木手里;是青冥宗覆灭那晚,他背着昏迷的王瑶在暴雨里跑了三十里,脚底板磨得血肉模糊却不肯停步;是苏浅在他丹田里种下护心符时,他红着眼眶说“这次换我守着你“的模样。

“不......“虚妄化身的指尖开始崩解,浑浊的灰瞳里第一次有了慌乱,“这不可能!

你明明害怕......“

“我害怕过。“罗羽抬手按住镜面,掌心的魂火与镜光交融,“害怕失去,害怕无力,害怕自己配不上他们的信任。“他的声音像淬过寒铁的剑,“但害怕不是弱点——它让我更清楚,自己要为什么而战。“

镜光暴涨。

虚妄化身的身影如薄冰遇沸,先是双腿化作青烟,接着是手臂、躯干,最后那张与罗羽一模一样的脸在碎裂前露出惊恐的神情:“你根本......“

话音消散在风里。

灵海重归平静,漂浮的记忆碎片重新焕发光彩,青冥宗的飞檐镀上金边,王瑶的帕子角飘着若有若无的桂香,苏浅的银铃在碎片里轻轻摇晃。

“你能接受自己的脆弱,也敢于面对自己的真实。“

幻影的声音从镜中传来。

这次不再是空洞的回响,带着几分岁月沉淀的温厚。

罗羽转头,看见那道半透明的身影正站在镜前,眉眼间的冷硬消融了几分,像是被春风吹化的冰层:“这便是真正的力量。“

罗羽垂眸看向自己的掌心。

那里还残留着镜光的余温,像王瑶敷在他额头上的凉帕子,像苏浅按在他识海上的凉手。

他忽然想起入口外的两人——王瑶该是又在咬着唇绞帕子,苏浅或许正捏着半张符咒在地上画圈圈,就像每次他闭关时那样。

“试炼通过。“幻影抬手虚点,灵海边缘裂开一道金光流转的门,“你可以......“

话音戛然而止。

灵海深处突然掀起惊涛。

原本平静的海面翻涌着墨色漩涡,无数记忆碎片被卷进去又抛出来,发出瓷器碎裂般的脆响。

罗羽的发梢被无形的力量掀起,他闻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像老周头煮了三十年的热粥里混着的药香,像师父本命剑上残留的血腥气与檀香,又像......他自己?

“你终于来了......“

声音从漩涡中心传来,低沉如古钟,却带着几分他再熟悉不过的温哑。

罗羽的识海突然刺痛,某些被封印的记忆碎片开始发烫——不是他刻意记住的那些,而是更古老、更模糊的片段:血月当空的夜空下,一道身影背对着他站在悬崖边,手中的剑与玄铁剑共鸣;婴儿时被裹在襁褓里,有人用指尖点他眉心,说“这骨,要等千年“。

“我等你很久了。“

那声音里有说不出的欣慰,像等了一个世纪的老者终于等到归人。

罗羽的玄铁剑突然从储物袋里飞出,“嗡“地插入他脚边的地面,剑鸣与那声音形成共振,震得他耳膜发颤。

幻影的身影突然变得有些模糊,语气里带上了罕见的波动:“这是......灵海最深处的'真我之境'。

我从未见过......“

罗羽盯着那不断扩大的漩涡。

他能感觉到那声音里没有恶意,甚至带着某种血脉相连的牵引。

王瑶的帕子、苏浅的符咒、师父的热粥......所有支撑他走到这里的温暖突然化作推力,在他后背轻轻一送。

他弯腰拔出玄铁剑,剑刃上倒映着他此刻的眼睛——不再是从前的隐忍与迷茫,而是像灵海镜光般清亮的坚定。

漩涡中心的金光突然大盛,将他的身影吞没前的最后一刻,他听见幻影的声音从远处飘来:“记住......真正的'真我',从来不是完美无缺......“

灵海入口处。

王瑶的帕子已经被绞成了麻花,苏浅捏着的符咒早被手心的汗浸透。

两人同时抬头,看见原本紧闭的试炼门突然渗出金光,那光里隐约能看见一道身影——玄色道袍,腰间剑穗轻晃,正是她们等了七日七夜的人。

可就在她们要扑过去时,那金光突然倒卷,将罗羽的身影重新拉入门内。

“罗羽!“王瑶的尖叫撞在门上,苏浅的符咒“唰“地燃成灰烬。

门内,罗羽被那道声音引着,一步步走向灵海最深处。

玄铁剑在他手中发烫,像是在催促他更快些,再快些。

“我来了。“他对着漩涡轻声说。

而在漩涡中心,某个沉睡了千年的存在,终于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