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日的晨露凝在井沿，陆明握着青铜量斗蹲在星辰井边。井底传来的婴儿啼哭已持续九日，每次靠近都能看见水面倒映着青帝佩剑的残影。小满提着星砂灯笼走近时，灯焰突然变成婴孩手掌的形状。
“它在吃我的影子。“少女的声音带着虚空回响。陆明转头望去，小满脚下的影子正在融化，化作黑色麦浆流入井中。他忽然挥量斗舀起井水，水中沉浮的却不是婴孩，而是万年前青帝自刎的画面。
“原来如此。“陆明将量斗砸向井壁，青铜碎片嵌入之处，井水逆流成通天青藤。当藤蔓刺破三十三天屏障时，怀中的《万界佃契》突然燃烧，契约文字在空中重组为三个血色大字：缴租期。
陆明踏着青藤登上第一重天时，身后跟着九百饿鬼抬着的星犁。本该祥云缭绕的南天门，此刻遍布着血管状的稗草根须。镇守天将刚举起照妖镜，就被星犁耕成两半——镜中照出的天兵本体竟是长着麦芒的稻草人。
“三十三重天，原是三十三块活田。“陆明抓起把天庭土，土中蠕动的金色蛴螬让他冷笑。犁锋划过灵霄殿，玉帝的九龙椅下露出万亩霉变的仙麦，每一株都结着修士头颅状的穗子。
丹塔在此时降下天罚。九十九道灭世劫雷化作锄头劈下，却被陆明腰间悬挂的青铜量斗尽数收纳。当量斗盛满雷浆时，他反手泼向三十三天外的虚无：“这雷肥，正好沃我新田。“
雷浆落地处，被耕毁的天庭突然抽出翡翠新芽。饿鬼们齐声高唱《缴租令》，歌声所过之处，仙神们痛苦地蜷缩成种子，落入星犁开垦的沟壑中。
第二十四重天的战场布满齿轮状垄沟，陆明手持的已不是青禾杖，而是由十万佃契凝成的铁镰。轩辕老祖的真身在此等候，脚下踩着用修士精血灌溉的血麦田。
“你以为自己在耕种？“老祖挥手召出亿万血麦兵，“不过是在重复青帝的愚行！“
陆明镰刀轻挥，身后九百饿鬼突然解体重组，化作二十四节气农具。惊蛰锤震碎血麦兵，芒种锹挖断灵脉，霜降剪裁开老祖的护体金光。当铁镰勾住老祖元神时，陆明突然松手：“留你作看田犬。“
老祖的哀嚎声中，星犁已耕到三十三天外。最后三重天竟是由三具天道尸骸堆砌，每具尸骸心口都插着青铜农具。陆明抚摸着尸骸上的青苔，突然将铁镰刺入自己胸膛。
“该醒来了，老伙计。“他挖出血淋淋的星田核心，按进天道尸骸的伤口。尸骸眼中亮起青光，手中农具化作犁铧，开始自发耕垦诸天。
最终战场在星辰井底展开。陆明抱着啼哭的婴儿站在井心，四周漂浮着三十三块天道田契。丹塔九君结成九宫灭道阵，阵眼处悬浮的正是被炼化成丹炉的小满本体。
“用这丫头换田契！“乾元丹君催动丹火。小满在炉中微笑，脖颈疤痕突然裂开，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翡翠稻穗。陆明轻轻摇头：“你还不懂，她才是真正的...“
婴儿突然停止啼哭，瞳孔亮起青帝剑意。小满的丹炉应声炸裂，飞出的不是人形，而是半截青铜断剑。当断剑与婴儿融为一体时，星辰井底浮现出完整的《青帝种道诀》碑文。
“原来我才是佃农。“陆明看着碑文苦笑。碑上记载的终极之道，竟是种道者终成他人之田。婴儿突然开口，声音苍老如洪荒：“现在明白为何历代青帝都选择自刎了？“
白露那日，陆明坐在重耕的星田边编草绳。小满赤足在田垄间插秧，每株秧苗入土时，某重天便响起解脱的惊雷。她脖颈疤痕已化作青穗纹身，随呼吸明灭。
星辰井底的天道尸骸正在分解，骸骨间生出亿万青秧。饿鬼王捧着新制的陶罐走来，罐中盛着三十三天的晨露：“尊上，该浇田了。“
陆明舀起露水泼向虚空。水珠在空中化作《万界佃契》新篇，条款最后赫然写着：租期万载，佃农陆明，需以己身为田，育青帝新秧。
药园深处，那婴儿正握着青铜断剑学步。剑锋划过处，枯萎的稗草尽数化作星砂，而三十三天外的丹塔遗址上，悄然长出株带刺的麦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