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神秘信件

雪粒子扑簌簌地砸在醉月楼的雕花木窗上,二楼雅间内,西域舞姬的尸体尚未凉透,血珠沿着桌角一滴一滴坠入青砖缝隙,绽开暗红的花。萧寒川拎着酒壶斜倚在软榻上,剑尖垂地,目光却落在掌心那枚染血的铜钱上——正面是前朝篆刻的“永宁”,背面却被利器刮出一道深痕,形如弯月。

这是母亲留给他的最后一样东西。

十二年前那场大火烧红半边天时,他被塞进密道的刹那,母亲将这枚铜钱按进他掌心。女人的手指被血浸得滑腻,声音却稳得像冰封的河:“寒川,活下去……永远别让仇恨蚀了你的骨头。”

后来他才知道,那夜幽冥谷三百死士攻上风雪楼,父亲萧云澜被刺穿左胸,母亲为护密道入口,以血肉之躯堵在石门前整整半刻钟。七十二具尸体堆成小山,血顺着石阶淌到山脚,把三月的雪染成赤色。

“萧公子好狠的心肠。”

娇笑声突兀地刺破寂静。萧寒川指尖微动,铜钱化作寒芒射向梁柱阴影处,却听“叮”的一声,竟被两枚银针凌空截断。

绯色裙裾如血莲绽开,戴着鎏金面具的女子自梁上翩然落下,足尖点在酒壶口,竟未溅出一滴酒液。她袖中垂下一截银链,末端拴着枚刻有骷髅纹的令牌,在烛火下泛着幽绿的光。

“幽冥谷的‘鬼面罗刹’亲自来送帖子?”萧寒川懒洋洋地支起下巴,剑锋却悄然指向女子咽喉三寸处,“你们谷主是穷得雇不起信鸽,还是觉得派个美人来,本少主就舍不得杀?”

女子低笑一声,面具下的红唇勾起妖冶弧度:“少主不妨先看看礼单。”银链一抖,那令牌“咔嗒”裂成两半,露出卷成小轴的绢布。泛黄的绢面上,一幅残缺地图用朱砂勾出山脉走向,角落题着四句偈语:“风雪烬,苍玄裂;王座血,幽冥劫。”

萧寒川瞳孔骤缩——那地图的笔触,与父亲昨夜给的羊皮卷如出一辙。

“十年前萧家满门的血,不过是个开头。”女子指尖抚过银链,链节碰撞声像是白骨相击,“谷主说,若少主肯交出风雪楼那份残图,幽冥谷愿以三座金矿换您袖手旁观。否则……”她忽然掀开面具,露出半张爬满毒疮的脸,“这‘千蛛噬心’的滋味,怕是要轮到令尊品尝了。”

剑光暴起的刹那,整张紫檀桌案应声裂成两半。萧寒川的身影如鬼魅般掠过女子身侧,风雪剑法第四式“寒江独钓”直取她右肩琵琶骨。这一剑看似轻飘飘如雪落寒潭,剑气却将四面窗棂尽数震碎,楼外风雪呼啸灌入,吹得满地血珠凝成冰晶。

“嗤啦——”

银链绞住剑刃,溅起一串火星。女子借力翻身跃出窗外,笑声混在风里像是夜枭啼哭:“三日后子时,黑水沼泽!萧少主若想知晓当年是谁出卖了风雪楼密道……可莫要迟到!”

绯色身影消融在雪幕中,唯有一物从她袖中跌落。萧寒川抬手接住,竟是半块雕着凤凰纹的玉佩——那是母亲生前从不离身的旧物。

子时的风雪楼地牢比冰窟更阴森,玄铁锁链吊着个血肉模糊的人影。萧寒川蹲下身,将玉佩悬在那人眼前:“陈管事,解释解释?”

被吊着的男人艰难抬头,露出被毒虫啃噬得只剩半边的脸:“少主……老奴真的不知……”

“十年前幽冥谷攻山那夜,是你值守护山大阵。”萧寒川指尖燃起一簇幽蓝火苗,映得他眉眼如修罗,“三百死士能悄无声息破开七十二道机关,除非有人提前关了阵眼——而当晚轮值的阵法师,全楼只剩你还活着。”

火苗舔上男人残缺的耳廓,焦臭味瞬间弥漫。陈管事突然发出癫狂的笑声:“他们拿我妻儿的命要挟!那个戴骷髅面具的男人说……说只要我开阵眼,就留风雪楼妇孺一条生路!”他猛地向前一挣,锁链哗啦作响,“可他们连三岁的幼童都杀!少主!他们逼我吃……吃……”

惨叫声戛然而止。萧寒川掐住他喉咙,眼底泛起血色:“那个戴骷髅面具的人,左腕是否缠着九环铜铃?”

陈管事浑浊的眼球突然暴凸:“你……你怎么……”

喉骨碎裂的声响在牢房回荡。萧寒川甩开尸体,转身时袖中跌出一枚铜铃——铃身刻着九重骷髅,与十二年前插在母亲心口那柄刀柄的纹饰分毫不差。

天将破晓时,萧寒川拎着酒坛撞开藏书阁的门。百年古籍在蛛网间积了厚灰,他疯了一般翻找所有关于“风雪令”的记载,直到东方既白,终于在《苍玄志异》残卷中瞥见一行小字:

“永宁十七年冬,天机阁主苏衍以血祭令,风雪秘境现世三日,万军皆殁。”

泛黄的纸页间飘落半片焦纸,似是某封信件的残角,其上字迹凌厉如刀:

“……四令归一之日,当以萧氏嫡血为钥……”

阁外忽然传来急促脚步声。萧寒川将残纸塞入怀中,抬眼便见青鸢捧着漆盘跌进门来,盘中呈着件染血的襁褓。

“今早……挂在楼前旗杆上……”侍女浑身发抖,“旗杆钉着张字条……”

素白宣纸被血浸透大半,唯有一行字清晰如烙:

“黑水沼泽,以血换血。”

萧寒川抚过襁褓边缘的金线螭纹,突然低笑出声。那纹样是萧家嫡系子嗣出生时御赐的规制,而这件婴孩衣物,本该随他早夭的胞弟葬在萧家祖坟——如今坟冢怕是早已被野狗刨开。

窗外风雪愈急,他解下从不离身的铜钱链,一枚枚抛进火盆。母亲的声音穿越十年光阴,在烈焰噼啪声中支离破碎:

“永远别让仇恨蚀了你的骨头……”

最后一枚铜钱坠入火海时,萧寒川咬破指尖,在焦纸背面一笔一画写下:

“三日之约,不死不休。”

血珠顺着字迹蜿蜒,像一条吐信的红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