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进益这两天心情倍儿好,走路的时候都是两袖带风,仰着鼻孔。
王进益是晋商王家王登库的堂侄,王家那可是和范家一样,位列晋商八大家的前列,生意做得极大,不但做对外贸易,而且在山西直隶一带,还经营着钱庄当铺煤矿等生意。
做为王家的直系,王进益负责经营着西山的四个煤窑和京城内的两家炭铺。
虽然说到了冬天,炭铺的生意就会火爆起来,但今年入冬之后,炭铺的生意却是一直不愠不火,这不禁让王进益有些着急上火。
毕竟炭铺大半年等同于歇业,就等着冬天能做个好生意的。
可今年人们手头都不宽裕,炭块的价格却不便宜,生意不好做。
就在王进益一愁莫展之时,突然有人到煤窑上收购粉煤,给的价格还不低,而且一张口就要包圆,甭管有多少,一律收购。
这下可把王进益给乐坏了。
这是打哪儿的冤大头呀,居然会收购几乎没人要的粉煤?
煤窑上挖出来的煤炭块,可以取暖烧火打铁,但那些剩余的煤渣碎煤就无人问津了,毕竟这些粉煤虽然也可以燃烧,但效率太低而且浓烟呛人,搞不好的话,还会出人命。
所以大部分的粉煤都无法售出,只能是堆在窑场附近,几年累存下来,堆的就如同是小山一般。
这玩意既不能换钱,又占地方,王进益直觉得碍事。
临近冬天的时候,王进益还吩咐窑工偷偷地给倒进附近的玉泉河里一批,只是为了腾开场地,方便存放炭块。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没想到几年都无人问津的粉煤居然会有人出价收购,而且还是包圆。
虽然王进益恨不得不要钱白送,只要对方能给他腾开场地就行。
不过无商不奸,王进益念头一转,还是决定要卖一个好价钱的。
那知对方根本就不讨价还价,十分豪气地大手一摆,将王进益四个煤窑的粉煤全部给收购了,而且不是赊账,四千两的银票就直接拍到了王进益面前。
拿着契约和银票,王进益都有些晕乎乎地了,连掐了自己好几下,这才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既然不是做梦,那就是天上掉馅饼了。
意外之财啊!
虽然搞不懂对方如此大量的收购粉煤做什么用,但白花花的银子送过来,那有不要的道理。
尽管王进益也想弄明白对方买这多无用的粉煤究竟要做什么,但对方对此却是闭口不谈,只是催促着王进益尽快地签契约,如果不卖的话,那就算了,西山的煤窑还有很多,他完全可以买别家的。
王进益当然不会错过这白花花的银子,至于对方想用粉煤干什么,与他也没有多大的干系,顶多是好奇心让他多问几句而已。
反正对方人傻钱多,这些无用的东西,既能卖了钱,又给他腾了地方,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几个朋友听说之后,一直嚷嚷着王进益必须要请客。
王进益乐呵呵地允了,乌泱泱地一大堆人簇拥着他,进了仙客来酒楼,在二楼开了一个包间,点了二十多道酒楼的招牌菜,又开了两坛好酒,吃将起来。
“进益兄真是好运气,这积存了多年毫无用处的粉煤,居然能卖出四千两的高价来,可喜可贺!”道贺的是王氏炭铺旁边的木炭行老板刘发奎,一脸的艳羡之色。
可惜他经营的是木炭,和这煤炭八竿子也打着,眼看着王进益发了一笔横财,自己却只有羡慕妒忌恨的份。
三杯酒下肚,王进益脸色有些发红,得意洋洋地道:“那是,这人在家中坐,银子天上来,这财运要是来了,还真是挡也挡不住啊。”
开当铺的陈老板道:“听说购买粉煤这人可是来头不小啊,一口气收购了西山几十个窑口所存的粉煤,花费了五万多两银子,真的是大手笔啊!只是不知道这粉煤例来无人问津,此人如此大量购买,不知意欲何为?”
“这粉煤如果真有用处,何至于各个窑口堆集如山,确实是让人费解。”有人附和道。
席间有一人故作高深地道:“这粉煤还有一用途,鄙人倒是略知一二。”
“愿闻其详。”
“听说有人拿粉煤铺路,效果要比黄土强,据说到了雨季,不管下多大的雨,道路都不会泥泞……”
众人听之,不禁是哄堂大笑。
“拿五万两银子买的粉煤来铺路?哎唷,这脑袋里得进多少水,才能想出这招来呀?哈哈哈……”
“这年头,人傻钱多的人还真不少呢,可这机会为啥让进益兄给撞见了,咋就轮不到兄弟我呢?”
王进益是哈哈大笑,满脸的洋洋自得,别人越是羡慕妒忌他便越高兴,连着饮了十几杯,心中好不畅快。
就在此时,楼下忽然传来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他们所在的这个包间本就是临街的,当铺的陈老板率先伸出头去,嚷嚷道:“我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对面的那家铺子今天开业了,先前听是听说这个铺子盘出去了,收拾了几天,也不知道是做啥买卖的?”
他们之中的几个人都是在这条街上开铺子的,闻言都围到了窗台边。
做买卖的最怕遇到同行,如果你是开裁缝铺的,隔壁或者对面再开一家裁缝铺,业务就得损失不少。
所以,这几个人内心其实还是挺紧张的,生怕这个新开的商铺和他们做一样的买卖,影响自家的生意。
只有王进益坐在那儿巍然不动。
旁边的人打趣道:“进益兄,你就不怕对面也开一家炭行,来抢你的生意?”
王进益的商铺就在这仙客楼酒楼的隔壁,挂着王氏煤业的招牌,专营煤炭,是这东市最大的煤炭商号。
而且在西市和南市,王家还有两个商铺,京城里做煤炭生意的,数王家最大。
王进益冷笑一声:“这京城内还真有不怕死的,敢把炭行看到我王家门口?”
这时,窗口的那几个嚷嚷起来:“挂出来了!挂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