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素弦推开琴房玻璃门时，第七根琴弦突然崩断了。银丝擦过她眼尾的泪痣，在颧骨划出细长血痕，像给那张素净的脸添了道五线谱。
“晦气!“母亲往她书包里塞了四盒冬虫夏草，“今天初审要是过不去，你爸的透析费......“后半句被消毒水味呛在喉咙里。素弦背起琴盒，琴箱夹层藏着的微型窃听器硌得肩胛生疼。
艺考大厦前停着辆黑色埃尔法，金主任的秃顶在车窗里泛着油光。素弦跟着穿纪梵希卫衣的男生往特殊通道走，他胸牌上印着“方桐“，正是那位在微博晒过维也纳金色大厅演出视频的星二代。
“这是今年新研发的智能钢琴。“金主任抚摸着三角琴盖，袖扣闪过鹰隼图腾，“琴键压力传感器直连评审系统，当然，“他手指敲了敲琴凳暗格，“也连着某些不可抗力。“
素弦的指甲掐进掌心。三天前暴雨夜，这个自称贾文鸿的男人把牛皮纸袋拍在她家餐桌上。母亲数钞票时，他撕开素弦的获奖证书：“林小姐的柴可夫斯基，比中央院教授编的示范曲慢了0.7秒。“
考场监控屏亮起时，素弦在三十七个机位里看见了自己。第十考场B组，与方桐的考号隔着整座字母表。但当《云雀》旋律响起，她的琴键自动下沉——那架施坦威里藏着微型液压装置，正按照方桐的演奏轨迹同步运动。
“艺术需要牺牲。“贾文鸿调试着信号接收器，墙上的《格尔尼卡》复制品在电流声中震颤。素弦望着镜中倒影，白衬衫被改成了深V领，锁骨处贴着评委最爱的茉莉香膏。第七根琴弦的伤口开始结痂，像条僵死的音符。
终试当天，方桐的定制皮鞋踩过满地弃置的乐谱。素弦掀开指定用琴时，发现共鸣箱里塞满道林纸裁的“钞票“。贾文鸿在耳麦里轻笑：“该换弦了，林小姐。“
舞台追光灯亮起的刹那，素弦扯断了所有琴弦。金属丝在光束中纷飞如雨，她砸开琴凳暗格，抓出那叠真正的百元大钞撒向观众席。二楼包厢传来茶杯碎裂声，金主任的秃顶在纸币雨中忽隐忽现。
“第七考场考生请注意!“广播突然插进《野蜂飞舞》的旋律，这是他们约定的危机信号。素弦摸到琴箱夹层的U盘，里面存着37个考场的交易录音。当她冲向消防通道时，方桐的定制皮鞋卡在了钞票堆里。
三个月后，素弦在城中村琴行教孩子认五线谱。电视里播放着某艺考机构被查处的新闻，金主任的秃顶打了马赛克。母亲把透析单折成纸飞机：“那笔钱......“
“捐给透析中心了。“素弦调试着新琴弦，第七根泛着冷冽的银光。玻璃门忽然被推开，穿褪色牛仔外套的男生放下吉他盒，胸牌上“方桐“二字已经磨损。
窗外暴雨如注，琴行招牌的“弦“字霓虹灯管滋啦作响。素弦数着钞票上的水渍，突然发现每张纸币的冠字号都连成了音符。第七根琴弦在潮湿空气里微微震颤，这次，它再也不会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