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请辞

五月十九。

从昨日开始,这天气便急转直下,不停地下着大雨。

刘武外出游猎的计划也取消了,他只能呆在宫中,欣赏着无聊的歌舞。

没看多久,刘武便打起了哈欠。

正在这时,一名内侍上前来报。

“禀大王,太傅贾谊求见。”

刘武当即皱起眉来,这下着大雨,贾谊跑来找自己做什么?

这才清净了几个月,不会又要催促自己读书吧?

“太傅找寡人何事?”

“太傅没说。”那内侍补充道:“不过我看太傅身旁还跟着一人,应该是想为大王引荐贤才。”

“引荐贤才?”

刘武当然不想见,但贾谊都冒雨求见了,也不好就此赶走,只得吩咐道:“你去领太傅进宫来,慢些走,明白吗?”

内侍领命离开后,刘武便让那些乐师、歌姬也退下了。

并将桌案上的酒肉也撤下,换成了经卷,装模做样地看起来。

他可明白贾谊的脾气,要是见到刚才的情景,多半又得絮叨半天。

约一刻钟后,内侍便领着贾谊、韩安国来到他面前。

“臣贾谊拜见大王。”

刘武道:“太傅来的正好,寡人读这《公羊传》有多处不明,还请太傅指教。”

贾谊上前看了看刘武指出的问题,然后便一一解答起来。

其实贾谊也明白,刘武提问是装的,但即便是装的,那也是求知嘛。

因此他照旧认真地为刘武讲解着。

贾谊的知识十分丰富,常由一引申为二,二又成四。

如此许久,他才堪堪讲完。

刘武听得一脸愁容,已经后悔向贾谊提问了。

贾谊也明白刘武觉得厌烦了,便提出了正事。

“今日臣冒雨请见,是想为大王引荐一位贤才。”

韩安国连忙上前拜道:“韩安国拜见大王。”

刘武其实早就注意到了韩安国,他的形象气质都还不错。

“太傅学富五车,既然称你为贤才,那想来差不了。”

“安国之才与太傅相比,实在是不足称道。”

“那你会些什么?”

“略通一些经义、辨术、杂学。”

经义、辨术这些,懂的人太多了,刘武对此并不感兴趣。

听起来,这杂学倒是有些意思。

刘武问道:“何种杂学?”

韩安国看了看贾谊与其他内侍,答道:“请与大王单独奏对。”

刘武望向贾谊,这还需要单独说?这家伙不会是刺客吧?

贾谊明白他的意思,微微颔首,保证韩安国没有危险。

刘武这才招手道:“那你近前来。”

韩安国趋步来到刘武身旁,然后低声说了一句话。

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刘武眼前一亮,惊讶地看着他。

“你...”

刘武突然顿住,他明白自己有些失态了。

他轻咳一声,恢复了威严的姿态,正色道:“你确实有些才学,然寡人虽为梁王,但也需要奏明陛下,才能任免官员...”

刘武想了想,又问道:“你可会骑马?”

“会,我最擅游猎。”

刘武非常满意。“那寡人便任命你为武骑常侍,以后随行寡人左右。”

韩安国闻言欣喜不已,这武骑常侍虽然不算官。

都却能陪在刘武左右,光凭这一点,以后升官就完全不成问题。

他当即兴奋地拜道:“谢大王。”

韩安国的事情处理完,贾谊该处理自己的事了。

“大王,臣还有事奏。”

“何事?”

贾谊解下印绶,然后双手捧起,道:“大王,臣请辞官返乡。”

辞官?!

殿内众人都很是诧异,没想到贾谊会来这么一出。

刘武确实不喜欢循规蹈矩的贾谊。

但贾谊的才学乃是公认,刘武也想留着他,以备咨询。

再者说,贾谊是刘恒亲自指派的太傅。

他要是就这么请辞回乡,刘恒肯定不同意,说不得还要骂他一顿。

刘武当即问道:“太傅可是对寡人不满?”

“非也,大王虽然急躁,但品性纯良,日后必为贤王。”

“那太傅为何要辞官?”

“臣久病未愈,已无力再任太傅一职。”

“寡人即刻请名医来为太傅医治,若还是不行,寡人便亲自去长安,将太医令带过来。”

“大王好意,臣心领了,但臣思乡心切,还请大王体谅。”

“太傅果真要走?”

贾谊没有答话。

刘武明白过来,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寡人也不好再强留,只是太傅乃是父皇亲封,此事还得禀明父皇,需请太傅再多留几日。”

“谢大王。”

贾谊去意已决,将印绶交给了一旁的内侍。

然后又取出一份竹简。

“大王,此乃臣近日所写《劝学疏》、《明辨疏》,还望大王能细细观读。”

刘武从贾谊手里接过竹简。

“寡人必定认真参详。”

“既如此,臣便无憾了。”贾谊笑着看向韩安国。“长孺,以后就由你来替我辅佐大王了。”

韩安国道:“安国谨记。”

嘱咐完这些后,贾谊便转身走出了宫殿。

一名内侍撑伞将他送出了宫。

刘武来到殿前,看着贾谊的背影怅然若失。

他刚来梁国的时候,对于管这管那的贾谊很不喜欢,还时常想办法将其赶走。

可现在贾谊真要走了,刘武反而希望他能够留下来。

韩安国侍立在旁,询问道:“大王,若真想让贾公留下来,倒是有许多办法。”

刘武摇头道:“太傅一心要走,寡人强留也是无用。”

他说着看了看手中的竹简。“寡人现在要研读此疏,你陪侍左右,以备咨询。”

“喏。”

————

六月。

刘恒同意了贾谊的辞官请求。

并派人送来了许多珍贵药材,让他回家好生安养。

于是,吴行明便跟着贾谊他们一起出发前往雒阳。

睢阳——陈留——雒阳。

这段路极为顺畅,就算步行,最迟半月也能走到。

但雨越下越大,这样出行太过危险。

于是他们便停留在陈留,准备等雨停后再出发。

哗啦啦!

哗啦啦!

大雨猛烈地冲刷着大地。

贾谊站在屋檐下,望着连绵不绝的大雨,心中忧虑不已。

贾璠上前来为他披上一件裘衣。

“父亲放心,这雨应该快停了,再过些日子我们就能回家了。”

贾谊摇了摇头。“为父非是担心回家之事,而是...你知道这雨连着下了多久吗?”

“大雨快有半个月了。”

“那你觉得若是这雨继续下,会出什么事?”

贾璠思索片刻,恍然大悟。“父亲是担心大河决堤?”

“如此暴雨,大河水位必然上涨,若是决了堤,将祸及万民矣。”贾谊又叹气道:“可惜临行之时未想起此事,现在恐怕为时已晚。”

果然,没过多久,便传来了消息。

由于连日暴雨,大河水位上涨,酸枣决堤,水淹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