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虎跃讲了不少自己的所见所闻,也向杨启昇问了不少东西。
他想要的不是什么见闻故事,而是修行上的东西,数次把话题引到五行阵上来。
杨启昇知他用意,自家太乙宫的东西不能说,就挑《天地八阳神咒经》上的东西给他说了些。
王虎跃越听越是不对,脸上变颜变色,最后终于忍不住,沉声问:“杨道友,你可认识一个叫金光鼎的?”
杨启昇点了点头:“他杀了我们家四十八口,我杀了他三个徒弟。”
“此话当真?”王虎跃满脸激动。
杨启昇猛然间想起来,当年金光鼎的徒弟马雄曾经问他是不是“虎跃道人”,接近三年前随口对答的一句话,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对应上了。
原来王虎跃正是金光鼎的死敌,金光鼎封山闭关二十年,就是为了躲他,炼成金光剑以后出山,要找人报仇的也是他。
杨启昇没有详细说当年的那场惨案,只说金光鼎已经死了:“被三峰邪派白骨夫人文镜鸾一针刺死!”
王虎跃听说过白骨夫人的大名,闻言吃了一惊:“文镜鸾怎么会杀他呢?我听金光鼎说,他跟文镜鸾关系十分要好,年轻时候还做过她的面首,只要他一道飞符传书就能把文镜鸾找来灭了我。”
杨启昇也没解释:“金光鼎的确已经死了,我亲眼看着他被文镜鸾杀死的,他的尸体也是我处理的。那部《天地八阳神咒经》也落在了我的手里。”
“死了好!死得好!这个畜生!我哥哥当年失踪,给我留下记号,后来杳无音信,应该就是被他给害了。去年我找到夏枯山金光洞,发现那里已经荒废许久,还以为他为了避我搬到别处去了,没想到已经灭门了,真的是老天有眼!”
得知仇人已死,王虎跃心情舒畅之余,又惦记起仇人的道书。
他跟金光鼎师徒结仇,反复斗了许多年,深知对方道法颇有独到之处。
自己的《白虎剑经》最高只能炼成白虎罡,后面如何炼丹合药,最终炼成金丹的功法都没有,当初虎跳峡的那位仙人就是立鼎炼罡以后,活了一百八十岁,最后“寿终正寝”了。他还期望以后能够复活,另创了一门秘法将三魂七魄与练出来的罡煞融合,让自己给他打造水池悬棺,以期日后有奇迹发生。
杨启昇看出他的意思,自己对他的白虎煞也很感兴趣,如果他能拿自己的功法来交换,杨启昇也是很愿意的。
但这话他也不能直说,便旁敲侧击,把交换的意愿隐晦地表达出来。
王虎跃听懂了,犹豫着没有接茬,杨启昇也不强迫,便将话题转移到别处去。
天黑以后,群山寂寥,只偶尔响起几声猿啼鸟叫,随着涌动的山岚四处回响。
万柳村口已经燃起了许多火把,留下来的那些人真的打算迎接马妖,他们摆下了供桌,上面是新杀的猪牛羊三牲祭品,还用红布包裹,写上“某某虔诚供奉”等字样。
胆子小的躲在附近的房子里,不敢点灯,摸黑扒在窗边向外探看。
胆子大的手持火把站在供桌后面,四处张望。
他们也知道有危险,但富贵险中求,能够第一时间看到妖仙,并且跟他谈判,日后立庙做个庙公灵婆,成为仙家在人间的代言人,可就要飞黄腾达了,几辈子都能富贵顺遂,成为十里八村最有权势的人!
夜色渐浓,杨启昇盘膝坐在石台之上,精神也开始紧绷起来,注意力都转到北面的将军墓方向。
然而,从东南吹来的风中却带着隐隐的锣响。
“铛……铛……铛……”
锣声开始极小,若有若无,很快便迅速变大,由远而近,听得越来越清晰。
不是常见的铜锣,声音有些怪异,更像是铁锣!
杨启昇看向王虎跃,王虎跃满脸凝重地看着远方:“渡魂公子来了!”
只见一顶由八个人抬的轿子从远处快速飞近,无论是轿子本身,还是抬轿子的人,都轻飘飘的,好像一片羽毛。
很快,杨启昇看清楚,那轿子是用纸糊成的,下面四壁是白色的,顶盖是黑色的,四面垂下来七级莲花灯盏,也是用纸扎成的。
在看抬轿子的人八个人,也是纸扎的,八个纸人身穿大红纸衣,头戴黑色瓜皮帽,五官是用笔画在脸上的,眼耳口鼻不断扭曲变化,宛如隔着纸在看皮影戏。
杨启昇在脑子里跟明夷真人联系,打听渡魂公子是谁,明夷真人也不知道。
修仙之人,常年在山中清修,动辄经年累月地闭关,再加上这百年来都尽量少出来行走,消息都是很闭塞的。
杨启昇只能跟王虎跃打听。
王虎跃说:“是一位鬼道高手,年纪虽然不大,但所炼的‘猛鬼煞’十分诡异恐怖,同样安炉炼煞期的剑仙都不是他的对手,被他杀死以后,收了魂魄煞气,渡入纸人之中,奴役驱使。你看他那八个纸人轿夫,生前都是炼煞期的高手!”
“那他来这里……”杨启昇立刻猜出因由,“他是奔着那化血魔刀来的!”
“应该就是这个目的了。”王虎跃忧心忡忡地点头,原本他还有些念想的,这位渡魂公子来了,那就一点指望也没有了。
杨启昇却有点高兴,那马妖待会要来,如果找不到自己,跑来村里大开杀戒,正好遇到这渡魂公子,双方斗个两败俱伤就好了。
八个纸人轿夫足不沾地,凌空飞奔,很快把轿子抬到村口,缓缓将轿子放下。
村口准备好猪羊要迎接马神的村民有些发愣,虽然来的纸人很诡异,但这也不是马啊。
横看竖看,看不出半点跟马有关的元素。
那书生最先想出理由:正常情况下,都是马拉车,上面坐着人。如今马成了神,自然要调过来,让人抬轿伺候他。
于是整了整衣服,把下午特地从书柜底下翻出来的折扇换了握姿,上前拱手抱拳:“万柳村书博士荆自健,拜见马神!”
这世界精于某个专业都会成为博士,精于茶艺的叫茶博士,精于花艺的叫花博士,他自认读书最多,于是自称书博士。
这时轿子前面的黑色纸帘向上卷起,里面走下来一个青年,看上去二十多岁,五官看着清秀,但脸色惨白,好像特地涂了粉,显得阴鸷可怖,身上穿着白色的书生长衫,跟荆自健同款,只不过是纸糊的,白纸做面,黑纸做边,领袖处用的是黄纸,上面用红色朱砂笔画满符箓。
他手里也拿了一把折扇,冰冷的眼睛扫过荆自健,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家伙不顺眼,突然把折扇抖开,上面有一幅丹青水墨画,对着荆自健扇去。
扇子上喷涌出一股阴森的黑色煞气,迎着荆自健扑面一冲,荆自健只觉得透体冰寒,宛如坠入寒冰地狱之中,耳边响起无数鬼哭神嚎之声。
他张口要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被煞气裹住强行扑向前方。
他感觉到不对,回头看时,自己的身体扑跌倒地,双目圆睁,砸在尘埃之中!
这位渡魂公子随手一扇,便把荆自健的魂魄收了,他那扇子里的水墨画,有山有水,有田庄农舍,纤陌交通,鸡犬相闻,一个个黑白色的小人在里面活动。
荆自健的魂魄被收进去以后,也成了那里面小人的一员,他站在“田埂”上,呛天呼地,大声喊叫,外面听不到半点声音,里面其他的小人却被他惊到了,纷纷过来把他抓住,将头按进溪水里,用棍子不住抽打他的脊背和腰臀,直到他再不敢再喊。
看到这一幕的其他村民都被吓得浑身冷汗淋漓,双腿哆嗦不停,有两个青年“妈呀”一声,转身逃跑。
渡魂公子又将扇子一挥,将两人魂魄收入扇中:“我让你们走了吗?”
剩下五个壮汉,“噗通”“噗通”赶忙跪倒,用力磕头:“马神饶命!马神饶命!”
其中一个壮着胆子用手指着供桌上血淋淋的猪羊:“我们给仙家准备了三牲祭品,还请仙家享用,如果不够,我们村里还有,都杀了给您供上来。”
渡魂公子看也不看那些猪羊一眼,抖手“唰啦”一声将扇子合上,问:“你们说的马神是什么东西?”
“马神……就是……”村民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只好将中午发生的事情简单讲了一遍。
“你是说,今天中午有三个剑仙来到这里,告诉你们晚上会有一个马妖来吃人?”
五个壮汉点头如小鸡啄米。
“他们如今在何处?”
五个壮汉摇头似拨浪鼓。
渡魂公子四处瞭望,当目光转向杨启昇所在矮山的时候,王虎跃就要站起来,杨启昇伸手阻止:“无妨,我这阵法与山林融为一体,他看不到咱们。”
王虎跃想了想,压低了声音说:“那渡魂公子的鬼道法术十分神奇,哪怕相隔数十里,也能轻松嗅到生物的气息,尤其是人气。”
“那也没事,我这灵宝五符阵别有妙用,五行轮转,内外隔绝,除非他比我高出两个境界,或者是精通先后天五行禁制的高手,不然绝对察觉不到一丝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