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乾清宫里，惟太医信

刘承顿了顿，说道：

“臣有一友人，与臣同窗，被连坐下狱，三日后流放，此疾他可医！”

他话音刚落，李安便是站出身来：

“陛下，万万不可啊！”

“这赵家往常也没听说过擅长什么药理。”

“而今却突然冒出个良计来，多是为了晚些启程，好方便他打点的奸计！”

其他人，同样也是站出身来：

“陛下，赵家向来并无擅长药理之人，如今刘承却说其友有良方。臣恐这是他为了私利，妄图扰乱朝纲，还请陛下明察秋毫，切勿轻信。”

“皇后殿下母仪天下，岂能让此竖子胡言一通，便可医治？”

“还请陛下三思！此子乃罪臣之子，岂有相信之理？宁可信其他人，不可信他啊！”

“……”

这是个向朱元璋表赤胆忠心的好机会——

这种能表忠心还几乎不可能吃回旋镖的言论，是个人都知道该在这个时候说。

“陛下，刘绍荣的堂姐在后宫可地位不小，皇后殿下是不是被刘绍荣害得还犹未可知，万万不得如此！”

忽然有一人如此说道，他话音落下，几乎是所有人都安宁下来。

朱元璋看着刘承，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李安。

含元殿中，几个陪侍的御医中有一人手中的针突然掉在地上，发出些很大的响声。

谁都知道，这是禁忌。

“来人，拖下去，带去诏狱反省。”

朱元璋的声音很冷，无喜无悲。

刚才那位失言的内臣不敢作声，只能默默下去。

良久后，朱元璋才转头看向了刘承：

“来，你告诉朕！”

“你凭什么相信他就能医！”

“陛下，因为……因为他告诉我，如果有人质疑他做不到，就告诉别人，治疗皇后殿下的病的关键点，在于消灭一些积少成多的东西。”

“而这些积少成多的东西，类似微尘。”

朱元璋一愣。

含元殿中，这次总算是大家都蚌埠住了。

原本大家还都有些狐疑，一听到这个说法，大家就彻底确凿了——

这刘承一颗赤子之心，被自己心怀鬼胎的所谓“好朋友”骗了！

“呵，装神弄鬼，歪理邪说！这种东西，你也能信？如果微尘也是能够致病的，那在场的诸位内臣，岂不都是病秧子？”

“是啊，小刘啊，他不过是找理由诓骗你啊。”

“刘绍荣怎么生了个这么儿子？”

“连我都知道，皇后殿下患的疫病，是来自于病气，这是《黄帝内经》记载的。这孩子，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讲义气是好事，可是又不学无术，又看不懂人品，真是……”

“傻孩子，你把人家当朋友，人家可不把你当人啊。”

“……”

“都给朕安静些！”

朱元璋怒喝一声，看着刘承：

“就这点歪理邪说，你就信了他的邪？再怎么说你也是大理寺卿的儿子！”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来人！去大狱把那竖子给我请出来！”

“居然敢用这种歪门邪道蛊惑朝廷命官的儿子，简直是胆大包天!”

“等等！”

突然，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陛下，可否让这位刘小友再说一遍？”

朱元璋一愣，朝臣中眼神汇聚向同一个方向——

戴思恭。

太医院首席！

戴思恭抬头，也不顾什么礼节了，急道：“刘小友，你快快再说一遍！”

“他说，皇后殿下的疫病成因是什么？微尘？”

刘承一愣，点点头道：“对。”

戴思恭当即抬头，恭敬躬身：“陛下！”

“请陛下看在臣在太医院久，给臣一个机会！”

“臣想要见一见这位小友！”

他话音刚落，在场朝臣都是一惊——

怎么回事？

难道戴思恭觉得，这东西不错不成？

朱元璋有些疑惑，问道：“戴先生有什么说法？”

“陛下，臣以为，此人兴许当真明白如何治疗皇后殿下！”

朱元璋当即眼神露出一丝狂热：“当真？”

要知道，朱元璋可不是不想治马皇后！

他只是下意识地觉得，罪臣之子不可靠罢了！

可如果连戴思恭都觉得可靠，那就很不一样了！

这就是太医院首席的信誉！

戴思恭点头道：“当真！”

“陛下，臣请前往考校此人！”

“此人有如此简介，臣以为，此人兴许当真有方子！”

“当真？”朱元璋看向太医，“戴爱卿，若是不可靠，你可愿意担责？”

“臣愿意！臣倒要看看，他这微尘说，是怎么回事！”

“好！”朱元璋眼见连素来可靠的戴思恭都是这副模样，便是笑道：“朕又如何舍得让戴爱卿如此做呢？”

“既然戴爱卿如此笃定，朕自然是信得过戴爱卿的。”他顿了顿，“昝昭，你和戴先生一起去。”

“若是水平符合要求，那就当作名医，请进坤宁宫。”

“若是水平不符合，那便……”他面无表情，“教唆欺君，目无君上，指斥乘舆！”

“当作典型。”

说罢，身旁一员小太监站出身来，点头应道：“是，陛下。”

座位上，刘承大气都不敢喘。

就差一点点！

生机与死亡仅一念之间！

“赵兄，我就只能做到这里了，剩下的就只能靠你自己了啊。”

……

大狱。

“什么叫只能做到这里？就给我一只烧鹅，可我花了那么多黄金！我给你的钱都喂狗了？”

“再给您来十两黄金，能否将本官放到下一程？”

“大人，大人别打了！罪臣知错！”

“……”

赵清禄坐在大狱墙角发呆，看着自己久经考验的封建主义狱友们个个喊冤，喊冤的手段争奇斗艳五光十色，一个个都在对朱元璋表忠心。

他看着这些人，感觉有些好笑。

就在这时，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

一名狱卒提着钥匙走了过来。

每个人都是一副翘首以盼的神情，都以为是自己的打点有了效果。

可他却走到了赵青禄的监狱门前。

“赵先生，走吧？”

赵青禄点头，站起身来跟着他去。

身后的牢狱里，几乎所有人都是一副震惊的神色。

赵青禄要憋不住笑了。

他跟着点头，走出牢门问道：“可是来接我前往坤宁宫的大人？”

“赵先生还请少说废话，跟我走便是。”

说罢，大概是觉得不妥，狱卒便是操起一条黑色布条，罩在赵青禄眼睛上，拉着赵青禄向外走。

“？”

“对不起赵先生，宫中做事，都是这样要求的，对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