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妈背你下去!回屋里睡!”母亲立刻停止了念叨,试图再次用力扶起他。
“别…动我…”凌羽艰难地摇头,每一次轻微的移动都牵扯着全身的疼痛,“就在这儿…我…我缓缓…”他需要时间,需要这阁楼相对隔绝的环境来恢复,更需要避开外界的探查。
母亲看着他虚弱却异常坚持的样子,眼泪又涌了出来,最终还是妥协了。
她慌忙站起身,踉跄着跑下楼。
很快,她又跌跌撞撞地冲了回来,怀里抱着一床厚厚的棉被,手里还抓着一个掉了漆的铁盒子。
她小心翼翼地将棉被铺在凌羽身边,然后使出全身力气,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将凌羽挪到棉被上。
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凌羽压抑的痛哼和母亲心疼的抽泣。
终于将他安置好,盖上厚厚的棉被,母亲已经累得气喘吁吁,额头上全是汗珠和泪痕混杂的水迹。
她打开那个铁盒子,里面是半盒黑乎乎、散发着浓烈刺鼻气味的药膏。
“这是你姥姥留下的老方子,跌打损伤最管用…忍着点啊,小羽…”母亲用手指挖出一大块药膏,那气味熏得人头晕,但她毫不在意,小心翼翼地、尽量轻柔地将药膏涂抹在凌羽肩膀和手臂的擦伤处。药膏接触伤口带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凌羽咬紧牙关没出声。
做完这一切,母亲就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紧挨着裹在棉被里的凌羽。
她不敢再碰他,只是用那双布满血丝、哭得红肿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苍白的脸,仿佛怕一错眼,儿子就会消失不见。
阁楼里只剩下她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和老台灯固执的嗡鸣。
凌羽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忽略身体的疼痛和母亲的抽泣,将全部残存的心神沉入精神世界。
那里一片狼藉。七颗暗影星尘光芒黯淡,如同风中残烛,核心深处,一丝冰冷、死寂、带着非人意志的“锈蚀”感顽固地盘踞着——那是圣主规则碎片冲击后留下的精神污染。
每一次意念试图沟通星尘,都会触碰到这丝“锈蚀”,带来灵魂撕裂般的剧痛。
他不敢再尝试驱动任何力量,甚至不敢引导魔能。
只能如同最虔诚的信徒,一遍遍地用意念去“呼唤”那七颗黯淡的星尘,用自身残存的精神意志去“温暖”它们,去抵抗那丝冰冷“锈蚀”的侵蚀。这是一个水磨工夫,痛苦而缓慢。
时间在母亲的担忧凝视和凌羽无声的抗争中一点点流逝。
窗外的天色由浓黑转为深蓝,又透出熹微的晨光。
当第一缕灰白的天光透过阁楼那扇蒙尘的小窗,落在凌羽紧闭的眼睑上时,他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暖流。
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源自精神世界深处。
那七颗几乎熄灭的暗影星尘,在他持续不断的、近乎本能的意念呼唤和温暖下,极其微弱地、同步地震颤了一下!
嗡…
一声只有凌羽自己能“听”到的、极其轻微的共鸣,在精神虚空中荡开。
虽然微弱,却如同久旱后的第一滴甘霖!盘踞在星尘核心的那一丝冰冷“锈蚀”,在这同步的微弱共鸣中,似乎被极其细微地…排斥开了一丝缝隙!
一股微弱但精纯的暗影魔能,如同解冻的冰泉,艰难却坚定地从其中一颗星尘中流淌出来!
虽然只有一丝,却带着熟悉的冰冷与纯粹,缓缓注入他枯竭的精神核心!
凌羽猛地睁开眼,长长地、贪婪地吸了一口气!
虽然身体依旧疼痛,精神力依旧虚弱不堪,但那股深入骨髓的灵魂撕裂感和冰冷“锈蚀”带来的死寂绝望,被这一丝新生的魔能冲淡了!
如同在无尽的黑暗深渊里,看到了一颗属于自己的、倔强闪烁的星辰!
希望!
他活过来了!他的暗影星尘,在圣主意志碎片的冲击下,并没有彻底沉寂!它们回应了他!
“小羽?你…你醒了?”母亲沙哑而充满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和浓浓的担忧。
她布满血丝的眼睛紧张地盯着凌羽的脸,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任何好转的迹象。
凌羽艰难地转过头,对上母亲憔悴不堪却写满关切的脸庞。
一夜之间,她仿佛苍老了好几岁,鬓角的白发在晨光中格外刺眼。
他努力扯动嘴角,想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却发现脸部肌肉僵硬得厉害。
“妈…”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比昨晚多了一丝活气,“我…好多了…真的…”他看着母亲红肿的眼睛,心被狠狠揪了一下,“您…去休息会儿吧…”
母亲却只是摇头,粗糙的手紧紧抓住棉被的一角,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妈不累,妈守着你。你饿不饿?妈去给你熬点热粥?米粥最养人…”她的目光片刻不离凌羽的脸,生怕这好转只是自己的幻觉。
看着母亲固执而憔悴的样子,凌羽心头酸涩,最终轻轻点了点头:“嗯…想喝粥…”
“好!好!妈这就去!你躺着别动啊!”母亲如同得了圣旨,立刻撑着僵硬的身体站起来,因为坐得太久腿脚发麻而踉跄了一下,却毫不在意,脸上甚至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跌跌撞撞地下楼去了。
听着母亲匆忙而充满希望的脚步声消失在楼下,凌羽重新闭上眼睛,感受着精神世界内那丝微弱却源源不断流淌的暗影魔能。
它如同最忠诚的卫士,一边缓慢地修复着枯竭的精神力,一边极其微弱却持续地冲刷、排斥着那丝盘踞在星尘核心的冰冷“锈蚀”。
虽然缓慢,但污染在被清除,力量在复苏。
代价惨重,教训深刻。但暗影的星尘并未抛弃他,母亲的灯火也从未熄灭。
阁楼里,老台灯的灯泡在晨光中显得黯淡无用。
凌羽躺在厚厚的棉被里,听着楼下厨房传来的、母亲刻意放轻却依旧清晰的淘米声、锅碗碰撞声,还有那压抑不住的低低咳嗽声(她肯定也着凉了)。
那些平凡到琐碎的声音,此刻却如同最温暖的乐章。
窗外的天光越来越亮。新的一天开始了。
带着伤痛,也带着劫后余生的微光。
路还在脚下,只是这一次,他必须走得更稳,更小心。
暗影的低语在灵魂深处提醒着危险,而母亲的灯火,永远照亮着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