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米粥带着朴素的米香,被母亲一勺一勺,小心翼翼地喂到嘴边。
凌羽靠坐在阁楼铺着厚厚棉被的角落里,每吞咽一口,喉咙都牵扯着胸腔的闷痛,但那份温热滑入胃袋,确实带来一丝真实的暖意,驱散了少许深入骨髓的寒意。
母亲的眼睛依旧红肿,眼下的乌青浓重,但看到儿子能吃东西,那憔悴的脸上终于有了点活气,眼神里是近乎卑微的满足。
“慢点,慢点,别噎着…”母亲的声音沙哑,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凌羽点点头,目光落在母亲布满细小裂口和药膏痕迹的手指上,心头沉甸甸的。
他强撑着精神,将一碗粥喝完,又喝下母亲不知从哪里寻来的、据说能安神定魄、气味古怪的草药汤。
“再睡会儿,妈守着你。”母亲替他掖好被角,固执地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背靠着墙壁,仿佛要用自己的身体为他隔开所有可能的危险。
凌羽没有拒绝,他确实需要休息,更需要绝对的安静来梳理精神世界的废墟。
他闭上眼,意识再次沉入那片虚空。
七颗暗影星尘依旧黯淡,如同蒙尘的星辰,旋转比昨夜恢复了些许,却依旧迟滞。
那丝盘踞在核心的冰冷“锈蚀”感顽固地存在着,如同扎根的毒刺,每一次星尘运转带来的魔能流淌,都如同溪流冲刷着顽固的礁石,缓慢而艰难地消磨着它。
意念靠近时,那撕裂灵魂般的剧痛虽然减轻了,却依旧清晰可辨,提醒着他冒进的代价。
他不敢再尝试任何激进的举动,只是用全部的意念,一遍又一遍,如同最耐心的工匠,去“呼唤”它们,“温暖”它们。
用意念引导着那微弱流淌的暗影魔能,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冲刷着“锈蚀”与星尘本体的连接处。
这是一个痛苦而枯燥的过程,如同用砂纸一点点打磨掉钢铁上的锈迹,每一次意念的拂过都伴随着细微却尖锐的刺痛。
时间在无声的对抗中流逝。阁楼里只有母亲压抑的呼吸声和老台灯的低鸣。
窗外的日头渐渐西斜,金色的余晖透过蒙尘的小窗,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投下一方斜长的光影。
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阁楼的沉寂。
“周姨?周姨在家吗?”是张猛那标志性的粗犷嗓门。
母亲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担忧地看了一眼闭目休息的凌羽,犹豫着是否要去开门。
“妈…去吧…”凌羽睁开眼,声音依旧有些虚弱,“我没事…别让人担心…”
母亲这才站起身,动作有些僵硬地走下楼去。
“周姨!凌羽今天咋没来学校啊?陈老师问呢!”张猛的声音在楼下响起,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直白关切,“他是不是病了?严不严重?要不要紧啊?”
“没…没啥大事…”母亲的声音有些慌乱,显然不擅长撒谎,“就是…就是昨晚在阁楼看书,不小心摔着了…磕碰了一下…休息两天就好了…”
“摔着了?严不严重?我去看看他!”张猛的声音立刻拔高。
“别!别上来!”母亲的声音陡然变得急促,“他…他刚睡下…吵醒了不好…真没事,就是点皮外伤…你回去跟陈老师说一声,小羽请两天假…”
楼下又传来几句模糊的对话,张猛似乎被母亲半劝半推地送走了。
阁楼重新安静下来,但凌羽的心却提了起来。陈老师注意到了?他会不会起疑?
过了一会儿,母亲轻手轻脚地回到阁楼,脸上带着一丝余悸和不安。“小羽,张猛那孩子…还有陈老师…”她欲言又止,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妈,没事的。”凌羽安慰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就是摔了一跤,过两天就好了。陈老师最多也就是关心一下。”
母亲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但坐回地上时,身体绷得更紧了,眼神时不时飘向阁楼的小门,仿佛担心下一刻就会有人闯进来探查。
这种无形的压力,让凌羽恢复的进程变得更加艰难。
他不得不分出部分心神,时刻留意着楼下的动静和自身精神波动的收敛,生怕再泄露一丝异常。
精神世界里,那缓慢冲刷“锈蚀”的意念,也因这份额外的警惕而显得更加滞涩。
第二天,凌羽坚持让母亲去上班。他身上的擦伤在母亲那味道刺鼻却意外有效的药膏作用下,已经结痂,表面的淤青也开始消退,看起来确实只是普通的摔伤。
精神力的枯竭感也缓解了不少,虽然星尘核心的“锈蚀”依旧顽固,但至少魔能的流淌顺畅了些,支撑日常活动已无大碍。
“妈,我真没事了。”凌羽扶着墙壁,在阁楼里缓慢地走了几步,向母亲证明,“您看,能走能动的。您再不去厂里,该扣工钱了。”他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轻松自然。
母亲看着他依旧苍白的脸色和眼底深处难以完全掩饰的疲惫,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拗不过儿子的坚持。
她反复叮嘱了无数遍“不舒服就打电话”、“别上阁楼”、“好好躺着”,才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