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
凄迷月色下,两道身影踏着大步接近。
李砚平双步错位,右脚溅起一捧泥花,抬手就是一记八阵刀法中的“龙骧”。
长刀裹挟着势如长虹的狂猛气劲前突,如同出海苍龙!
面对这直攻中门的一击,乌赤那嘴角勾起冷笑,根本没有躲闪的意思。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狼嚎,全身毛孔大张,弥散出宛如云雾的赤色血影。
参狼血煞!
李砚平目光一冷,刀锋轻颤,碧色火焰如游蛇般蹿出,亮银色刀芒瞬间化为一抹青绿。
『冷艳锯』,降罡、催煞、破魔!
浓厚的赤色血影如豆腐般被切开。
狼主眸中闪过一丝惊诧,手腕一抖,腰间斩马刀裹挟腥风劈来,带起发间铜铃急响。
面对这力拔山岳的一击,李砚平不进反退,刀背贴刃滑出半尺,霜刃突然向上斜挑。
八阵刀法,蛇蟠!
这个诡异角度让神刀擦着狼主耳畔掠过,刀刃在颧骨上带出一抹血线。
“小子安敢!”
狼主双眼泛出红芒,浑身筋肉鼓涌,爆喝声中,铜锤大的拳头直指李砚平头颅。
李砚平一力已尽,肚腹中一声雷鸣,赤帝玄罡奔涌而出,连带着拳风都泛出璀璨赤芒,宛如流星陨地。
嘭—
两人结结实实对了一拳。
狼主如高塔般岿然不动,李砚平却被打得如同脱膛子弹,连退数步才稳住身形。
喉头旋即涌出一股腥甜。
李砚平抹去嘴角渗出的血迹,神色无比凝重。
虽然各路武技都讲求意随心走,千变万化。
但“一力降十会”也是武道至理!
这家伙的力道堪称匪夷,倘若说自己的是“一牛之力”的话,对方就是“一象之力”!
一念及此,不由怀疑:
有人给“望穿秋水”做了手脚?
不…更可能是对方身上带着能够遮掩观察的道具。
很显然,自己瞅准了对方的“高慢”特性,想要一击建功。
但对方同样有“隐藏特性”的底牌,多少有几分勾引自己主动出击的意思。
这个狼主,或者其背后的人,并不简单!
见李砚平面上神情阴晴不定,狼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怎么,这就腿软了?”
话音落,身体已如炮弹般射出。
纵使李砚平全力戒备,也只看到一道残影扑面而来!
『冷艳锯』固然能够破开煞气防御,但却无法影响煞气对本人的加持。
好快!
电光火石间,这股劲风已欺至身前,好似有千钧土方向自己压来!
但李砚平等的就是这一息。
“九刑叠谳,焚玉!”
狼主胸前,一道深紫色光芒一闪而逝。
紧接着,他周身传来万蚁咬噬般的疼痛,仿佛全身都被投入烈火中炙烤。
“啊!”
纵使他身经百战,也不由惨呼出声。
眼看对方力泄,李砚平顺势侧身,躲过对方拳锋的同时,下盘沉如山岗,势大力沉的“顶心肘”已撞向对方胸口。
咚—
咯—
青铜盔甲当即凹陷一个碗口,肋骨断裂的声音接连响起。
狼主闷哼一声,口齿渗出鲜血,身体如离弦之箭,直接被这一击撞得倒飞出去。
宜将剩勇追穷寇,李砚平丝毫不给对方喘息之机,双脚一踏,整个人也如收线的风筝,紧紧缀在狼主身后,刀光劈碎雾气。
他鬓发飞扬,随激荡的气流根根倒竖,恍若千百银蛇自九霄扑杀而下。
八阵刀法,地载!
身体再硬,眼睛也是破绽!
然而,狼主砸在地上只是滚了一圈,身体便如弹簧般跃起,四肢着地宛如野兽,身形交错间,他露出森白冷牙,向前一咬。
娘的!属狗的吗!
李砚平顿觉手上一沉,见势索性松手,转而使出一记冲掌拍向对方天灵。
但狼主仍旧不管不顾,身体如蛮牛般撞来,势头分毫不减。
嘭—
长刀被气浪掀飞。
一瞬间,李砚平感觉自己好似被攻城锤正面击中。
咔—
令人牙酸的闷响中,李砚平疾退三步,左臂无力地耸搭下来。
断了!
狼主在不远处顿住身形,眸子已成似蛇竖瞳,周围眼白被血丝填满,晕成一片赤红。
李砚平接住自半空落下的长刀,朝地上吐了口吐沫。
“让你一只手。”
冰冷的雾气直往皮肤里钻,四周的血腥味渐浓。
“嗷—”
狼主裂了咧嘴,似笑非笑,咽喉忽然爆出非人长嚎,身上的铠甲直接被震得倒竖迸飞。
月光下,他条块分明的筋肉尽显,照得如大理石一般。
李砚平这才看清,对方皮肤之上布满靛青纹身,皆是狼形纹路,或立或扑,皆显狰狞之像。
此时他皮下传来密集的肌腱搅缠声,青灰色静脉虬结如老树根,原本在胸口的头狼窜至喉部,腰腹处的群狼蔓上肩胛,体表黑毛炸裂式生长,双臂下垂好似大猿。
李砚平眉峰一抖,身子下意识紧绷,二阶段?
下一秒,毫无征兆地—
他喉中滚动一声食肉兽类特有的低沉呼噜,四肢一同发力好似脱缰野马,直接向李砚平刀锋撞来!
这突进毫无章法,却快得好似撕开风幕。
眨眼间,刀刃已与狼爪撞在一起。
火星四溅,自角质层与刀锋间炸开。
李砚平感觉自己好似斩在了一团铁砂上。
此时的狼主已完全舍弃防御,双抓交探挥击,在李砚平身旁带起阵阵劲风。
“来得正好。”
李砚平长刀一振,银芒裹着雾中尘埃冲天而起,在狼主身上绽出朵朵铁花,乍眼一看,好似铁树开银花,分外绚烂。
一旁的廖化廖化咳着血沫,指甲深深抠进泥地,望向李砚平的眸光中满是绝望。
“三合…他撑不过三合…”廖化想起方才狼主徒手撕裂铁盾的场面,喉头又涌上腥甜。
而此时此刻,情势显得万分危急。
狼主筋肉虬结的脊背已生出森森骨刺,指甲与刀锋相撞竟迸出熔岩般的火星。
李砚平每退一步,脚下泥地便留下一个碗口大的陷坑,雾中尘埃被两人狂暴的气场搅动,凝成逆向旋转的茭白漩涡。
一连串刀锋倔强地斩在对方坚逾金铁的身躯上,叮当作响宛如打铁。
“六。”
青年沙哑的计数混着金属刮擦声传来。
廖化突然注意到,狼主裸露的胸膛上不知何时浮现六个深紫光点,随着每次刀剑相击,那些光点数量还在不断累加。
“没用、没用、没用!”
狼主完全无视暴雨般落下的刀芒,右爪突然暴涨三寸,在李砚平左肩犁出五道深可见骨的血槽。
李砚平踉跄半步,嘴角却扯出森冷笑意,顺势旋身将长刀插进地面。
霎时间,一大捧尘土直扑面门,逼得狼主连退两步。
“九。”
随着第九刀斩落,李砚平平静地望着狼主,声音无波无澜:
“你败了。”
此时狼主已完全被参狼血煞侵染,双目通红如血,浑身被黑毛覆盖,看上去倒更像一只人立而起的巨狼了。
他口吐人言,每个字都裹挟着腐肉焦糊的浊气:“小子死到临头兀自嘴硬!”
李砚平眸光凌厉,屈指抹过刀刃:
“九刑叠谳,大辟!”
刺啦—
狼主胸口爆出一抹刺目电芒,血肉被炙烤的焦臭味四溢。
骨骼崩裂的闷响中,他胸前同时亮起九道光芒,九条电蛇挣扎着破体而出,在体表织成一道没有缝隙的电网。
下一刻,狼主浑身黑毛根根直立如引雷针,毛孔不住渗出靛蓝电浆,就连鼻腔中都开始冒出滚滚白烟。
方才还不可一世的他,此时浑身颤抖僵立如提线木偶,直到一道深紫色的雷暴自天灵贯出。
李砚平踏前一步,脚步交错如八步赶蝉,刀芒同时抡出满月弧光。
下一刻,狼主的头颅带起一道血线,被满头乱发包裹着冲天飞起。
在失去意识的刹那,乌赤那仿佛看到了儿时的自己。
他坐在广袤无垠的草原上,那时的家乡,有日升月落,有草长鹰飞,而渐渐地,脚下的土地渐渐失去生命,变成流淌着血腥的无人焦土。
大释比说,要指引他们来到充满牛奶与蜜糖的地方,从此他们的孩子便不再需要忍受凄冷的罡风与游荡的妖魔……
可惜,他看不到这一天了。
想着想着,随着“扑通”一声闷响,男人永远闭上了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