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冥婚奇案

月初三,宜嫁娶。郑之许站在街角,看着远处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眉头却越皱越紧。大红喜轿旁,一个身着嫁衣的女子正茫然地跟着队伍飘行,半透明的身体在阳光下几乎看不见。

“又一个冥婚。”她低声自语。

“郑姑娘,你说什么?”旁边卖糖人的小贩疑惑地问。

郑之许摇摇头,快步跟上了迎亲队伍。那个新娘鬼魂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存在,转过头来,惨白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你看得见我?”新娘飘到郑之许身边,声音像风吹过树叶般沙沙作响。

郑之许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压低声音:“你是新娘?”

“我是周月娘。”鬼魂低头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三天前我还活着...现在却要参加自己的婚礼。“

队伍转过街角,停在一座大宅前。郑之许躲在围观人群里,看见一个面色蜡黄的年轻男子正站在门口迎亲,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

“那是你夫君?”郑之许问。周月娘的鬼魂突然激动起来,眼睛死死盯着从喜轿里走出来的新娘,“那是谁?为什么穿着我的嫁衣?”

郑之许心头一跳。只见喜娘搀扶下的新娘身形僵硬,盖头下隐约可见一张惨白的脸,分明也是个死人!

“冥婚...”郑之许倒吸一口凉气,“活人娶死人,这是要结阴亲啊!”

周月娘的鬼魂突然发出凄厉的哀嚎,周围的温度骤降。郑之许打了个寒颤,看见新娘鬼魂的眼睛变成了血红色。

“月娘,冷静!”她急忙低声劝阻,“我会帮你查清楚,你别在这么多人面前现形!”

鬼魂的怨气稍稍平息,但声音依然充满痛苦:“郑姑娘,我死得蹊跷...大夫说是急病,但我明明身体很好...现在又有人冒充我出嫁。”

郑之许点点头:“你先跟我离开这里,把事情详细告诉我。”

她刚转身要走,却撞上了一堵人墙。抬头一看,是身着便服的谢平廷,手里还拿着一包刚买的蜜饯。“郑姑娘?”谢平廷惊讶地看着她,“你在这里做什么?”

“谢大...谢公子。”郑之许匆忙改口,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这里有古怪。那场婚礼,新娘是个死人!”

谢平廷眉头一皱,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喜堂:“你怎么知道?““因为真正的新娘鬼魂就在我旁边。”郑之许苦笑,“她说她叫周月娘,三天前死的,但现在却有人用尸体冒充她出嫁。”

谢平廷的表情变得严肃。自从上个月他们一起破了林秀才的案子后,他对郑之许的“特殊能力”已经不再全盘否定。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他环顾四周,“跟我来。”

他们来到附近一家茶楼的雅间。谢平廷关好门窗,郑重地问:“现在,能请你详细说说吗?”

郑之许点点头,转向空荡荡的座位:“月娘,这位是县令谢大人,他可以帮你。你把事情经过告诉他吧。”

随着周月娘鬼魂的叙述,郑之许一五一十地转述:周家是城北富户,独女月娘自幼与城南赵家公子定亲。三日前,月娘突然“暴病身亡”,周家匆匆发丧。没想到今日竟有人冒充她与这陌生男子成婚,用的还是她的嫁妆。

谢平廷听完,沉思片刻:“周月娘...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他突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书,“今早衙役呈上的死亡记录,正好有周家小姐的名字,说是心悸猝死。”

“不可能!”郑之许转述着月娘激动的话语,“我身体一向很好,那天只是喝了丫鬟端来的安神汤就...”

谢平廷眼中精光一闪:“安神汤?谁准备的?”

“我继母。“月娘的鬼魂通过郑之许回答。

谢平廷站起身来回踱步:“郑姑娘,这事确有蹊跷。按律法,冥婚需双方都已去世,活人娶死人是明令禁止的。更何况...”他压低声音,“若周小姐真是被谋害的,这就是一桩命案。”

“那我们该怎么办?”郑之许问。

谢平廷思索片刻:“我先去查查这新郎的底细。郑姑娘,能否请你...继续与周小姐沟通,看能否找到更多线索?”

郑之许点头答应。离开茶楼时,她看见周月娘的鬼魂正死死盯着远处喜气洋洋的周家大宅,眼中流下血泪。“月娘,别冲动。”郑之许轻声劝道,“我们会还你公道的。”

次日清晨,郑之许正在后院喂鸡,父亲突然怒气冲冲地闯进来。“之许!你是不是又去招惹那些'鬼魂'了?“郑老爷脸色铁青,“刚才周家派人来,说你到处散布谣言,说他们家小姐死得不明不白!”郑之许放下鸡食盆:“爹,我没有散布谣言,但周月娘确实...”

“够了!”郑老爷打断她,“你整天神神叨叨的,街坊邻居都在背后指指点点。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这些怪癖,已经没人敢上门提亲了!”

郑之许咬住嘴唇不说话。这时,前院传来敲门声。管家匆匆跑来:“老爷,县令大人来访!”

郑老爷脸色一变,急忙整理衣冠迎出去。郑之许跟在后面,看见谢平廷一身官服站在院中,身后还跟着两个衙役。

“郑老爷。“谢平廷拱手行礼,“冒昧打扰,本官是为查案而来,想请令爱协助。”郑老爷惊讶地张大嘴:“大人,小女她...她那些胡言乱语...”

“郑姑娘的'胡言乱语'上月帮本官破了一桩命案。”谢平廷平静地说,“此次周家冥婚一事,确有可疑之处。”郑之许惊讶地看着谢平廷。他竟然在父亲面前为自己说话。

郑老爷虽然满腹疑虑,但不敢违抗县令,只得勉强同意。郑之许匆匆换了衣服,跟着谢平廷出了门。

“谢大人,您查到什么了?”一离开家,郑之许就迫不及待地问。

谢平廷示意她边走边说:“新郎叫孙富,是个落魄书生,与周家并无往来。但有趣的是,你猜他现在的住处是谁提供的?”

“谁?”

“周夫人的弟弟。”谢平廷眼中闪过锐利的光,“更巧的是,这位周夫人是孙富的远房表姑。”

郑之许倒吸一口气:“所以这是周夫人安排的?可她为什么要害死继女,又找人冒充她结婚?”

“嫁妆。”谢平廷简短地说,“我查了周家的婚书,周老爷早年为独女准备了丰厚的嫁妆,若月娘未嫁而亡,按习俗嫁妆要随葬。但若她'出嫁'了...”

“嫁妆就归夫家了!”郑之许恍然大悟,“而孙富既然是周夫人安排的,实际控制嫁妆的还是周夫人!怪不得用死人出嫁,怕别人分他一杯羹。”

谢平廷赞许地点头:“正是如此。不过我们现在还缺关键证据证明周小姐是被谋害的。”

“月娘说她那晚喝了安神汤就再没醒来。”郑之许转述道,“如果能找到那碗汤的残渣...”

“已经不可能了。”谢平廷摇头,“周家说所有物品都已按丧仪处理。除非...“他忽然停下脚步,“除非开棺验尸。”

郑之许瞪大眼睛:“这...周家会同意吗?”

“正常情况下不会。“谢平廷露出胸有成竹的微笑,“所以我准备了一个小计划。郑姑娘,需要你配合演场戏。”

当天傍晚,周家大门被急促的敲门声震响。管家开门一看,是县令大人带着几个衙役和一名年轻女子——正是郑之许。

“大人这是...”管家惊慌地问。

谢平廷面色凝重:“本官接到举报,说周小姐墓穴有异动,疑似尸变。为保一方平安,需立即开棺查验!”

“这...这...“管家结结巴巴地说,“我得请示老爷...“

“来不及了!”郑之许突然指着后院方向,惊恐地大叫,“那...那是不是周小姐?”

所有人都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当然,除了郑之许,谁也看不见飘在那里的周月娘鬼魂。但在谢平廷事先安排下,一个衙役悄悄扔了块石头进灌木丛,发出“沙沙”声响。

“有动静!”衙役们配合地喊道。

周老爷闻讯赶来,听说女儿可能尸变,吓得面如土色。在谢平廷的坚持下,只得同意开棺。

坟冢被挖开,棺材抬出来后,谢平廷请来的老仵作开始验尸。郑之许站在一旁,看见周月娘的鬼魂飘在棺材上方,神情哀戚。

“大人,”仵作检查后低声报告,“死者嘴唇发紫,指甲青黑,确系中毒身亡。”

谢平廷立即下令逮捕周夫人和孙富。在证据面前,周夫人很快招供:她在安神汤中下毒害死继女,又安排远亲孙富冒充新郎举办冥婚,目的就是侵吞丰厚嫁妆。

“不止如此。”谢平廷冷声道,“我们还查到,孙富前年曾'娶'过一位暴毙的富商之女,得了大笔嫁妆。那位小姐的死因,也很可疑啊...”

案子水落石出,周月娘的鬼魂终于得以安息。临消失前,她向郑之许深深一拜:“郑姑娘,谢谢你。若非你与谢大人,我就要含恨九泉了。”

郑之许微笑着看她渐渐消散在晨光中。

回城的路上,谢平廷突然问:“郑姑娘,你父亲...是不是不赞成你与鬼魂交流?”

郑之许苦笑:“他觉得我疯了,整天说胡话。今天多谢大人为我解围。”

谢平廷摇摇头:“我只是说了实话。郑姑娘,你有常人不及的天赋,不该被埋没。”他犹豫了一下,“我在想...若你同意,以后可否正式协助县衙办理此类疑案?当然,我会向你父亲说明情况。”

郑之许惊讶地看着他:“您是说...让我做您的助手?”

“算是特别顾问吧。”谢平廷微微一笑,“毕竟,谁能比得上你能直接'询问'受害者的本事呢?”

郑之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是第一次有人不仅不嫌弃她的能力,还真正欣赏它的价值。

“我愿意,谢大人。”她郑重地点头。

并肩走在回城的官道上,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郑之许看见几个模糊的鬼魂身影正向她遥遥行礼,她曾经帮助过的亡魂们,仿佛在祝福她找到了理解自己的伙伴。